齐意欣现自己又露怯了,也跟着笑,自嘲道:“还有这回事?我确实不知道。”想了想,又道:“难怪顾家大都督的小赵姨娘,都说是二房。”
严先生摇摇头,道:“二房倒是跟侍妾的排行没有关系。二房这个位置,可是比一般的小妾要高的,是可以称奶奶的。一般的小妾,以前都叫姨娘,现在都叫姨太太,其实一个意思。”
齐意欣听得头都大了,忍不住道:“男子就是这一点可恶,三妻四妾,家里这么多女人,他照顾得过来吗?都以为自己是皇帝呢!”
严先生觉得自己有责任为男子说话,便咳嗽一声,道:“小欣,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纳妾的。从整体上看,纳妾的男子,是极少数。大齐朝里的官宦人家,多有不纳妾,一夫一妻过到老的。很多人家就算纳妾,也都是为了子嗣着想。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当知道子嗣有多重要。而且小孩子生下来,天折的多。沈大总统的夫人南宫氏,生了五子三女,只有二子二女活到成年。若不是前面的四个儿子只有一个保住了,南宫夫人也不会在快四十岁的时候,还执意要再生个儿子出来。”
齐意欣算了一下。南宫夫人一共生了五子三女,就是八个孩子,可是最后活到成年的,只有二子二女,也就是说,只有四个孩子活了下来。看来这个时代,幼儿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左右。
严先生先前也说过,沈大总统是南宫夫人生了嫡幼子,常年缠绵病榻之后,才纳妾的,所以之前应该也没有妾室为了争宠。就将嫡妻的孩子弄死这种事生。南宫夫人的几个孩子,应该都是自然天折的。
听了齐意欣的话。严先生失笑。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说八道?妾室争宠争得再厉害,也是不敢弄死正室的孩子的。同样,妾室若是有了儿子,正室就算是再泛酸。也不会去对家里的子嗣出手。灭人子嗣,是伤阴骘的。而且小孩子很难养活。不到成年娶亲的那一天,谁都不敢说自己的儿子就能为自己养老送终。所以妻妾之间哪怕斗得再狠,那种害对方孩子的事情。还是极少见的。当然也不能说没有。但是一旦有这种事生,这个家里,基本上就家破人亡了。所以作为男人来说,妻子妾室,都没有自己的子嗣后代重要。”
仔细想想,这种说法也不无道理。毕竟在齐意欣的前世。医学那么达,小孩子从一生下来。也要注射各种疫苗,预防各种对婴儿有致命作用的疾病。在天huā疫苗出现之前,天huā病毒堪称不折不扣的婴幼儿杀手,实在是防不胜防。所以古代的人为了子嗣,不惜纳妾也要多生几个出来,也是有客观原因的。像那种经常有所谓几代单传的独苗,其实都是根本传不下去的。——若是还能够传下来的,基本上都不是这家男人的种……
当然,重视子嗣的客观原因是有,各人的主观意愿却是两码事。
齐意欣又不屑地撇了撇嘴。漂亮话人人都会说。严先生是男人,当然是为男人说话,也不去反驳严先生,只是笑着又提醒严先生道:“扯远了。还是说说大总统家里的三姨太和四姨太吧。”
严先生哈哈笑了两声,又道:“沈大总统的三姨太,是江南大都督夏扶民庶出的妹子。据说当年在江南的时候,就对沈大总统情有独钟了。后来就送给沈大总统做了妾。这位李姨太,知书达理,不过只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这个三姨太,倒是不同凡响。”齐意欣沉吟道,提起笔问道“沈大总统的三姨太叫什么名字,严先生知道吗?”
严先生翻了翻自己的黑皮小本子,道:“姓夏,闺名兰锦。”
“夏兰锦。——真是可惜了好名好姓。”齐意欣摇头叹息道。
严先生此时已经习惯了齐意欣不同常人的说话模式,也不去纠正她,接着道:“四姨太小怜,便是这一次,沈大总统带着一同来到江南的那个女子。”
齐意欣想起小怜的样子,笑道:“倒是我见犹怜的一个绝色女子。”
严先生也是看过照片的,知道这个小怜的样子,风姿自是无双,但是单论样貌而言,比不上面前的小欣,更比不上对面办公室里的小碧。不过这两个女子出身大家,又不是小怜这样的戏子能比的。
“小怜当年是江南唱昆曲的名角儿。后来据说被人赎了身,带到京城享福去了。好几年后,还是小怜带着总统府的随从,和大大小小的箱笼回江南省亲的时候,她那些往日的姐妹,才知道她是攀了高枝,给大总统做了妾了,都艳羡不已。”
齐意欣撇撇嘴,道:“做妾有什么好羡慕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妾,而是大总统的妾。你可知道,就跟大齐朝的皇妃一样。”严先生露出几分郑重的神色,纠正齐意欣的看法。
齐意欣窒了窒,没有再纠缠下去。反正随着时代的展,这些人会慢慢意识到,君权皇帝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沈大总统的三房妾室算是都明白了,下面我们要谈谈沈大总统的填房问题。”齐意欣转了话题,又在纸上记了一笔。
说起这件事,严先生又精神了几分,道:“沈大总统的填房,确实是一个契机。我新朝的政治势力,又要重新洗牌了。”
这里的人裙带关系十分严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屡见不爽。
若是哪一家跟沈大总统做了亲家,背后的势力自然是有好处分的。
“我们先说大的三家。我们江东顾家,江南夏家,和江北成家。这是新朝的三大都督,掌握了天下八成的兵马,其权势,不说和大总统相提并论,但也是不遑多让的。——特别是我们江东二十郡的顾家,可以说是新朝的无冕之王。”严先生在纸上兴致勃勃地写了个“顾”字。
齐意欣想了想顾家的小姐们,笑着道:“顾家倒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说嘴,便端起旁边已经放凉了的茶杯喝了起来。
严先生却大力摇头,道:“不,你错了。顾家的大小姐顾远西,应该是个绝佳的人选。”
齐意欣一听,一口茶就喷了出来,洒在严先生铺在桌子上的白纸上,将一个“顾”字氤得快要看不见了。
“对不起,严先生,我一时没忍住。不过你的说法也太匪夷所思了。顾家大小姐,可是顾夫人所出的嫡长女。不说顾家如今的地位,就说顾夫人,可是大齐朝的嫡公主,你觉得,顾家会把自己家没有出阁的女儿,嫁给沈大总统一个脑满肠肥的老头子做填房?”要是阿喵知道了,指不定拿刀往那老头子身上捅个透明窟窿出来,齐意欣默默地腹诽道。
严先生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因道:“你怎么能说大总统脑满肠肥?也不怕被人听见,抓你见官?”
齐意欣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可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极为明显。
严先生赶紧四处看了看,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幸亏你是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以后可要记住,别在别人面前乱说了。”
齐意欣只好不情愿地点点头,将茶杯捧在手里转来转去。
严先生因又劝道:“话不能这么说,顾家大小姐是出身高贵,可是她也有不好的地方。第一,人人都知道,她从小订了亲的未婚夫,便是大齐朝的最后一任安郡王范思诚,已经殉国了,她是守了望门寡的人。第二,她年岁老大了。别人在她这个年岁,不仅嫁了人,生了子,有的都可以抱孙子了!”
齐意欣打了个寒战,忙道:“打住!打住!——别人我不敢说,顾家大小姐是绝对不会给沈大总统做填房的,严先生就不用考虑她了。”末了,又道:“顾家的三小姐也不用考虑。”顾远南虽然是庶出,可是才盈盈十五,顾家又不是快要日落西山了,干吗要上赶着把自己家的闺女嫁给一个有妾有子的鳏夫老头子做填房?
严先生连说几句“可惜”因道:“顾家其实要再上一层楼,不妨考虑跟沈大总统搞好关系,或许事有可为。”
齐意欣听着奇怪,忙问道:“顾家还要再上一层楼?他们已经是最高了,还要上到哪里去?”
严先生看了齐意欣一眼,不似作伪,便摇头道:“也许是我看错了。那顾家就不考虑了。——现在说说夏家。”
“江南大都督夏扶民,今年三十八岁,自从五年前妻去世之后,就没有再娶,只守着妻留下的一个独子过活。可惜这个儿子从小就有弱症,出入都要人搀扶,今年才刚刚二十岁。夏大都督夫人去世那年,想看见儿子娶亲才撒手尘寰,夏家就给他们的大公子娶了一家小户人家的小姐做妻子,给大都督夫人冲喜。结果也没有成事,夏大都督的夫人还是过世了。——就是这个夏家,之前就把夏大都督的庶妹送给了沈大总统做妾,这一次,不知道夏家会不会谋求将夏三姨太扶正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