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瑾瑶起来感到昨夜睡得非常舒服,好似被人抱在怀里,但起来看了看,门窗都关闭得严严实实,根本不可能进来人,想来应该是做了一个梦。
收拾好去傅诏的屋内服侍膳,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红缨的声音,“世子吃这个,夫人让奴婢好好侍奉您用膳,近日繁忙,别累坏了身子。”
看来今日仍旧不需要她,她敛下情绪转身而去,不再自讨没趣。
这日丞相府嫡女邀傅诏一同游湖,傅诏用完膳便早早地带着红缨出了门。
平日无事时瑾瑶喜欢做糕点来打发时间,这是唯一能够体现自己价值所在的地方,好歹有一门手艺证明她不是个废人。
但今日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她坐在庭中的石凳上托腮望天,神情恹恹。
少顷陈炳颂抱着一摞卷宗进了崖青院,放到屋内,看到瑾瑶神情萎靡有些诧异。
他记得前段时间给他送糕点的小姑娘还神采奕奕,可爱娇俏得很,如今怎么这副模样了。
瑾瑶注意到陈炳颂,起身低低唤了声陈大人,想要回屋却被他叫住。
陈炳颂犹豫片刻问:“姑娘总是闷在屋子里也不是个法子,要不要出去走走?”
陈炳颂三十有六,他还不知道瑾瑶和傅诏的关系,在他看来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应该活泼开朗一些。
在府里闷热多日,瑾瑶也想出去,听到他的提议,眼睛亮晶晶地问:“真的吗?”
不过很快眸光又黯淡了下去,世子交代过不准她出去。
“可是世子不允许我出府。”
这就奇怪了,据陈炳颂了解,这院里的丫鬟小厮,除非做了什么错事才会禁足,其他时间都会放任他们。
他未有多想,爽朗一笑:“无事,有我在,待大人问起,我替你说。”
二人出了府,陈大人早已备了马车,带着瑾瑶先去鼎香楼吃了一些糕点。
他一老男人对这些糕点果子不甚喜爱,只是觉得小姑娘应该比较喜欢这些甜滋滋的东西,多吃些甜食,心情也会好。
领着小姑娘吃完了东西,又带她去逛了朱雀大街,
摊位众多,琳琅满目,陈大人只是一个司直,手里没有太多银子,不能像傅凌那样给瑾瑶买很多的珠宝首饰,只得买了瑾瑶最喜欢的糖人。
陈炳颂特意让师父做了一个兔子的糖人。
二人在外面逛了半天,一扫瑾瑶心中的烦闷。
陈大人虽然长得不帅,膀大腰圆有两撇八字胡,但是却非常敦厚可靠。
瑾瑶永远都记得陈大人将她从那群绑匪手里解救出来的场景,那时他踏着阳光而来,救她于危难之中。
他大抵是她这辈子除了秋实以外,遇到的最好的人了吧。
逛完了,陈炳颂送瑾瑶回去,抬头看到对面停了一辆马车。
车周缀以金银丝线,碧玉镶嵌,车辕上嵌着精美祥云纹,前面两匹白马挂着金色链条甚是惹眼,四个角挂着銮铃,被风一吹叮铃脆响。
奢靡又尊贵。
当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时,瑾瑶胸口一滞,手中的糖人掉落在地。
傅诏从马车上下来,而后转身搀扶车内的姑娘,他温柔体贴搀扶着姑娘下了马车,嘴角噙着浅浅笑意。
不仅瑾瑶惊奇,连陈炳颂都惊到了。
这和他以往认识的大人完全不同,大人在大理寺来都是冷面无情,别说是搀扶姑娘下马车了,连看姑娘都不看。
可见此女对他意义非凡。
那女子面若芙蓉眼含秋水,身姿窈窕婀娜多姿,穿着一身青色绣银芙花锦裙,头戴金簪玉蝶,环佩叮当。
二人站在一起,可真是佳人才子,郎才女貌的一对。
看着看着,陈炳颂有些诧异,“欸?这女子怎么瞧着……”
他侧目看了看身边的瑾瑶,一双水漾杏眸清浅清澈,“怎么和你长得如此像?”
瑾瑶也注意到了那女子和自己有八分像,若说哪里不同,那就是这女子比她高贵不少,气质远在她之上。
陈炳颂摸索着下巴看着二人进了对面的酒楼,纳罕道:“若不是这女子从那昂贵的马车上下来,我还以为是你的同胞姐妹呢。”
二人无论是身段还是面容都极其相似,最为相似的就是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让人一眼望得到底的清澈。
唯一不像的就是一个明显是千金贵女,而一个则是普通奴婢。
瑾瑶收回目光上了马车,陈炳颂也随即上去,驱车送其回府。
那女子是谁,不是瑾瑶该想的事情,世子和谁在一起那是他的自由。
他是世子,她是奴婢,她应该摆清自己的位置,不该产生过分的遐想。
正如傅诏所说自己连一个通房丫鬟都算不上。
是夜,瑾瑶坐在厢房里,看前些日子傅诏给的书。
虽眼下离不开傅诏,但也应该多学些字,长些知识,有一些自己的手艺,来确保日后的生活。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傅诏不是真心喜欢她,总有一天他会腻。
等到那天到了,傅诏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甩掉,那这样她就可以重获自由。
是的,瑾瑶到现在还想着能够有自由的一天,还想着能够有自己的家,能够有自己的安身之所。
然而当她抬头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顿觉自己方才的幻想是多么的荒谬可笑。
浓黑的夜色中,庭院掌了两三盏灯。
摇曳的烛光伴随着晚风,映在他高大的身躯,气度萧萧翩翩君子,却浑身带着一股骇人的戾气。
傅诏三两步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他站在瑾瑶对面,静静地打量着姑娘,片刻后问:“今日你去了哪?”
早在白日他搀扶宰相嫡女下马车时,就余光瞥见了瑾瑶和陈炳颂。
他没想到这个小丫鬟竟然敢反抗他的意愿,随意踏出崖青院。
瑾瑶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便乖乖承认了,“奴婢是和陈大人,出去吃了些糕点。”
对面传来一声冷笑,傅诏讥讽道,“你什么时候和他的关系如此好了?竟连我的话都不听。”
他的声音永远都是不疾不徐,清清淡淡,似温和春风里掺了一把刀,杀人于无形。
越是这样一种轻飘飘的话,越容易让人心骇冷。
瑾瑶忙起身恭谨回话:“大人是看我近日怅怅不乐,这才带我出去散散心的。”
“不乐?”傅诏走上前,大手钳住那纤细的后颈,将人按到身前,“你在我身边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