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瑶还一头雾水,进了屋只见那人端坐在桌前,身姿挺拔垂眸看着手中的卷宗。
当她看到桌子上那碧青色的包裹时,呼吸都凝滞了。
这不是她去当铺当掉的那些首饰吗!
风清月皎,薄薄光辉映照的那硬朗的五官愈发凉薄,高不可攀不近人情。
他头都没抬,知她来了,勾了勾手指,“过来。”
像是在唤他圈养的金丝雀。
瑾瑶忐忑地走到跟前,低低叫了声世子。
“嗯。”他这才抬头看她,一双幽深的瞳,仿若淬了冰,毫无一丝情感,无波无澜。
他指了指面前的包裹,“都卖了,是要去哪?”
瑾瑶咬了下唇,“奴婢想赎身。”
她是可以赎身的,且世子本就不喜她,当痛痛快快让她滚蛋吧。
他替她遮掩住薛家的事情,也不过是让她远离二爷,现在她出府了更如了他的意。
哪知他却嗤笑一声,将桌上的包裹一抽,那金钗珠翠摔落在地,两个上好的翡翠镯子,也被摔成了两半。
瑾瑶呼吸一滞,面色惨白,忽听他道:“可知侯府的东西是不被允许随意典当?”
他站了起来,来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月光,一双幽深的瞳居高临下睇着仓皇不安的姑娘,“这世道,府上的东西流入外面,会被人误以为府上遭了难,出现下世光景,你可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侯府。”
瑾瑶只想买了首饰好换些银子赎身,并未想那么多,她更不知她得到的这些首饰,远超过普通丫鬟。
这些都是府中主子才有的物件,如今她卖了,当铺行便会流传开忠伯侯府已经沦落到变卖家产的地步。
傅诏现正是入内阁的档口,任何关于侯府的负面影响,都会成为他入阁的阻碍。
瑾瑶显然没想这么多,她急急辩白,“奴婢不知这些,奴婢只是想出赎身出府,好别在这碍世子的眼。”
“碍我的眼?”傅诏胸腔涌入莫名的燥郁,他冷笑一声,“你说得对,你确实很碍眼,不就是想出府?”
他长袖反手一挥,桌上的宣纸散落一地,“你又不是什么无可替代之人,想走便走。”
说着他走到案桌前,将那事先早就备好的卖身契拿出,丢到她脸上。
他眸底翻涌着怒意,嗓音阴鸷,“拿了滚,侯府不差你一人!”
瑾瑶没想到竟这般容易,她忙将卖身契拾起,如蒙大赦往外跑。
到门口忽听身后人阴恻恻的警告:“冯怜怜,这次走了,再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本身就不想回来,终于自由了,瑾瑶喜不自禁,她收了笑,转身恭谨地对傅诏行了一礼,“奴婢多谢世子这阵子的抬爱,世子恩德奴婢永生不忘。”
说罢像是怕他吃了自己那般,急忙跑了。
身后傅诏凝着她逃窜似的背影,目光晦涩难明,嘴角不易察觉勾起一抹薄笑。
冯怜怜,逃吧……
回了屋子,瑾瑶速度收拾好了包裹,她也没几件衣裳,大多数都是傅凌赏的。
既然出了府,她又没交赎身银,这些东西自不能再带走。
翌日一大早,傅诏早早地就去了大理寺,瑾瑶收拾完去见了秋实。
瑾瑶笑意嫣然,紧紧抱了下这个唯一的朋友,满是不舍,“姐姐,我这就走了,你好好保重。”
秋实做事速来妥帖,她走了,秋实姐姐当也不会再受罚了吧?
秋实眸中湿润了几分,“你当真要走?世子真的准了?”
“自然!”瑾瑶笑吟吟道:“世子还是心善的,虽总是骂我,但现在让我赎身,还没要我赎身银,我已经很知足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他是尊贵的世子,她一个奴婢,赎身不用交几十两,简直是天大的美事。
秋实听了她的话惴惴不安,又拉着她问:“你真想好了?不再留下?其实世子他……”
“不了。”瑾瑶松开了手,迫不及待往外去,“姐姐以前也说,我们不能总是做奴婢,现在我出了府,姐姐当为我高兴才是,以后我会好好生活,找一个简单的小房子,卖些点心,再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也算是这一辈子了,不是很好吗?”
她入府的初衷就是如此,现在仍是如此。
瑾瑶从未想过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她很满意。
听了瑾瑶的话,秋实心都揪了起来,她还要寻个人成亲?
秋实下意识拉住往外去的瑾瑶,肃然道:“你既要走,切记要远一些,可千万别在朱雀大街住,越远越好,知道了吗?”
瑾瑶笑得点了点头:“好,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姐姐放心吧。”
以往她出门,侯府外面都会先备好马车,但这一次她要离开侯府了,自没有马车再给她。
辰时出发,未时她才到了郊外的一村落。
瑾瑶上次去看文娘时,便来过这,她选的是一个二进院的小宅子,简简单单不大不小。
她提前问好了价格,每年只需三两银子,价格很便宜。
村口有专门养马的大叔,瑾瑶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匹精壮的枣红马,又套了车,这样来回去鼎香楼送糕点方便。
她先驱车去了牙行,乡下没有上京城周护卫多,她一个小姑娘家,安全是个问题,得买几名身强体壮的小厮护院才行。
到人牙子那,挑了四个看起来忠厚老实小厮,花了三十二两,又选了三名丫鬟,花了十五两。
回了宅子,她以为有了小厮和丫鬟就能生活得很顺利温馨,却不想,当天就遇到了麻烦。
二进院的小宅子,前院为下人房,当晚三个丫鬟为了争抢住处就打了起来。
“你个死蹄子!这间房是我先看到的!”
“谁先放下包裹算谁的!你看到的就是你的了?照你这么说我从一进门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