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脸便微垂埋在她颈部没了声音。
将人扶回榻上,盖上衾被,瑾瑶蹑手蹑脚出了门。
屋外不知何时已堆积了大匹人马,傅诏安插的人手已然被擒住,看到人群中立着的宽袖云竹蜀锦的男子,她脚下不觉一顿,一时竟不知该去还是留。
“瑾儿……”
陆昱满眼热忱,三两步上前将人拉至身旁,“你果真在这,那男子与我送信,还以为是他诓我。”
“多谢王爷。”瑾瑶福身一礼。
“欸。”陆昱笑着制止,拉着人往外去,“你我已成亲,该唤夫君。”
这词让瑾瑶一瞬面红。
倒不是羞耻于口,而是蓦地想起以前傅诏曾蛊惑人心的诱哄。
床帏之间,他遣倦柔情,缠着她唤他夫君。
如今……
她面上微红,陆昱以为她害羞,体贴道:“无妨,你不习惯,日后慢慢来。”
瑾瑶点了点头。
走至门外,忽听陆昱下令,“来人,把庄子给本王围了!将傅诏压回诏狱!”
瑾瑶吓怔,完全没想到平日温柔的陆昱要治傅诏的罪。
“王爷!此事与傅世子无关的。”她几乎是下意识为他辩解,却忘了把她从王府劫出来的人就是傅诏。
果然话落,陆昱面色就变了,“维护他做甚?我知你们以前有过婚约,难不成还有情?”
瑾瑶一时语结,正是这一顿,让陆昱不免有了猜忌。
正说着门开了,阴寒的声音从后传来。
“去哪!”
瑾瑶仓惶回头,那人面沉如水,扶着门框的手腕往下垂着血,盯着那处伤口,她瞳孔猛地放大。
“和离书已送给靖王,不知靖王还到这做甚!”傅诏上前拉住瑾瑶的手腕,怒目直视着陆昱。
无边的夜色里,两人高大的身躯夹杂着娇小的她,震慑威压,众人皆不敢上前。
陆昱温润如玉的面上掠过一丝冷笑,“傅大人,哦不对,现在只是世子了。”
他目光垂下,看着那只攥着瑾瑶的手,“这般对本王的王妃拉拉扯扯,是不是太放肆了?”
“呵。”傅诏冷笑,“我还有更放肆的,你是没见过。”
他手下微微用力将人猛地一拽,瑾瑶吃痛不妨跌入他怀中,陆昱见此不忍她受苦忙松了手。
“傅诏!”陆昱警告道:“你现在身无实权,深夜掳走本王的王妃,乃藐视皇权!我若禀明圣上,便是忠伯侯府也保不住你!”
“那就请王爷禀明圣上之后再来带人!”
“岂有此理!本王要带走自己的妻子,竟还要请明圣上,知会你?”
傅诏睇了一眼瑾瑶,语态凉凉,“我记得和离书已送去王府,她既唤过我一声哥哥,那我就算娘家人,所以和离之前就不回府了。”
“那封和离书不是瑾瑶所写!”陆昱怒喝,“你逼迫她与我和离。”
“是吗?”傅诏没在看他,檀深的眸子死死盯着瑾瑶,那眼神仿佛只要她敢说一句是,下一秒就要吃了她似的。
瑾瑶一时脊背发凉,缓了缓颤颤开口,“……是。”
陆昱眼睛一亮,刚想开口再骂傅诏,却见他下颌紧绷,额间青筋暴起,似雷霆之怒一触即发,竟让他怔在那,好一会才说,“夺人妻非君子所为!”
傅诏冷哼了声,掀开眼睑看他,“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靖王还有闲心围我别院,多操心操心自家后院吧。”
这话意有所指,陆昱心下警觉,“傅诏!你什么意思!”
忽的后面小厮仓惶而来,垫脚附于陆昱耳畔低语了几句。
他面色蓦地大变,眸光晃动盯着傅诏,又神情纠结地看了眼瑾瑶,最终只得颓败地深深哀叹了一声,领兵走了。
瑾瑶一脸茫然,用力挣脱着傅诏,见陆昱渐行渐远,她神情焦急,今日不走,日后她便再走不了了。
“王爷!”她忍不住喊他。
傅诏面色顿沉,拉着人进了屋,将人用力甩到榻上,遂又走到一旁翻出布帛包扎手腕。
“今日之事我不怪你,是陆昱蛊惑了你,是吗?”
“通风报信,给我下药,你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
他说得云淡风轻,竟让人听不出喜怒,瑾瑶自认为自己这般做是没错的,她和靖王成了亲,如今留在这处庄子算个什么事?
“我想回去,只有靖王能帮我,母亲和祖母总不能一直在外面东躲西藏,”她知道惹怒了傅诏,索性也把自己心头所想直言说了出来。
缠着布帛的手一顿,傅诏瞥了她一眼,“他能的,我就能。”
“可你已被罢了官。”
一时口快说完,她就有些后悔,傅诏却不以为意,缠完布帛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所以你就更应该留下了。”
喝了一口他才说,“补偿我。”
他被罢官同她有何关系?瑾瑶羞愤面红,“我成亲了,你当放我走的。”
“你还欠我一个孩子。”
这话就有些无耻了。
他包完手腕,起身理衫,睇向她那条红纱裙下的修长的玉杵,“我回府一趟,再让我发现你搞什么心思,当心你这条腿。”
出了门,遇到正来瞧他的秋实。
“世子可有伤着?”她担忧地望着傅诏手腕上被鲜血殷红的布帛。
瑾瑶给他下了迷药,他早已猜到,这才不得不放血保持清醒。
傅诏摩挲了下,淡声道:“无事。”
走到门外又叮嘱,“把门收好了,特别是后山,当心有什么蛇虫老鼠溜进去。”
蛇虫老鼠?这个季节有吗?秋实虽不解,却还是应了是。
进了屋子,见瑾瑶跟没事人一样坐在榻边准备就寝,秋实忽地就气恼上头,没好气道:“姑娘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身份有了地位,如今连世子都不放在眼里。”
从她来至今,秋实就没给她好脸色,瑾瑶一头雾水,打算问清楚,“姐姐为何总是对我这般刻薄?我做错了什么?”
“你错就错在不知错在哪!”秋实气得面颊涨红,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开始细数她的‘罪行’“你也算是回来多日,怎连一句孩子的不问?天底下有你这般做母亲的?你可知这些年来,小公子病了几次?又哭了几次?”
瑾瑶惭愧,被她说得顿时哑口,只听她又斥道:“就算孩子不是你愿生的,可他已经生出来了!你就算不喜也应看看,问问啊。”
这些年傅砚一直都是秋实在带,对于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娃娃,她打心眼心疼,心中无论是对傅诏还是对瑾瑶都既气又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