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两端缩短，变成一块巴掌大的光点。
掉落在应钦手上，光芒消失，这才露出它原本的面貌。
被魔气污染成了黑色的将首令。
当他从执念中恢复一丝神智时，封印之地的初代魔族只剩下了他。
将首令最终还是失去了用处。
直到他耗尽了力量变成佝偻的老头子，将首令才发挥了一点用处。
曾经陪着应逐星上阵杀敌的长枪，数万年后成了支撑应钦行走的拐杖。
应钦托着将首令的手不停颤抖。
“我已经老了，老得上不了战场。”
“就让它陪着你们一起追随神明的步伐。”
“咳……在此之前，让你们体内的血脉记起应龙族的辉煌，是我……”
“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了。”
语毕，应钦将体内仅剩的魔气全部注入将首令。
将首令发出阵阵龙啸，回荡在封印之地中。
残破的黑色应龙虚影在应钦身后浮现，仰头发出同样的龙啸声。
体内的血脉进入到真正的沸腾，林奕瞬间单膝跪下。
身后的玄晶魔龙与他一样，跪地接受着这份传承。
同时也是在恭送应钦的离去。
嘶啦——
林奕后背的衣裳被生长出的两块尖锐骨头划开，骨头向上延伸成骨翅。
体内的血液顺着骨架向上倒流，与魔气凝成一片片坚固的黑晶羽，附着在骨架上组成一对巨大的羽翅。
唰啦——
越来越多的羽翅形成，扑闪着扇出强劲的风。
应钦“呵呵”笑着把将首令递到林奕跟前。
林奕微抬头。
“这……”
他知道将首令代表着什么，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拥有它。
应钦干脆抓起他的手，把将首令硬塞进去。
“依稀记得他们称呼你为林奕。”
“你是位好领袖，你有资格成为将首令的主人。”
“我已经没法让它重现长枪的英姿，你能不能……让我最后再看一眼。”
话已至此，林奕没有理由再拒绝。
起身，羽翅微微合拢。
魔气注入将首令，将首令抖动几下后在他手中变成一柄黑色长枪。
枪尖龙眸鲜红，是玄晶魔龙族赤诚灼热的心。
应钦抬手拂过枪柄，视线落在龙眸上。
“老伙计，没想到还有机会能再见你的英姿。”
“可惜，我要离开了。”
“好累，是该休息下了。”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
踉跄几步往后倒去。
林奕和魔族慌忙上前扶住他。
“应钦副将！”
“魔神大人！”
簌簌——
脚下的青草飞速生长，叶片缠绕成柔软的座椅先一步接住了他。
失去生机的身躯飞速收缩，蜷在座椅上迎来了安息。
玄晶魔龙与魔族齐齐跪下，恭送他的离去，护送他的灵魂前往长眠之地。
“恭送应钦副将/魔神大人！”
场内哽咽声不断。
躺在天辞怀里的江粼月流下一滴眼泪。
眼泪滴落在地上激起一层层荧光的涟漪。
霎时间，封印之地开满了鳞玫花。
风拂动花瓣，让其飘进了长眠之地的入口。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应钦的灵魂进入一处梦乡。
那里也盛开了一片灿烂的鳞玫花，像封印之地，也像最初见到幼神面容的那一刻。
深吸两口气，他觉得身体异常的轻盈。
低头一看，变成了少年时的模样。
右手传来异物感，原来是握着一株绽放的鳞玫花。
眸光一亮。
“难道……”
猛地抬头，果然看到一抹身影正站在花海中央等待着他。
长发如月光般倾泻，额间的戒律神印比太阳还要耀眼。
“应钦。”
身着神衣的江粼月背着手，垫脚摇晃身子，清晰地呼唤他名，
应钦嘴唇颤抖着。
“神明大人……”
他想起自己的脊骨成了杀死幼神的凶器，握着鳞玫花的手止不住地抖动。
“对不起，我……我……”
江粼月上前，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鳞玫花，然后拉着他的手，安抚他心中的不安与自责。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跟前么？”
“谢谢你的花。”
“走，要去和大家见面咯。”
应钦跟随着她的步伐奔跑。
穿过花海，翻过一座山。
终于见到在山下等待的一群身影。
应逐星一手叉着腰，身形微动，脑后的银白马尾肆意甩动，一如当初。
在她身后的是应彻和应龙族。
总共一千二百八十一头应龙。
“混小子没长腿么？还要神明大人牵着你走路？”
听到应逐星的声音，应钦瞬间呆愣在原地，忘记了走动。
“娘……娘……？”
“是娘……”
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家人一面。
“怎么，多活了几万年就把老娘给忘了？”
见他不动，应逐星干脆带着龙群走上前。
伸手使劲揉搓他的脑袋。
“让你想超过老娘，硬是撑了那么多年。这下好了，把脑子给熬坏了。”
“怎么这么傻，累了不知道休息？”
“算你小子赢了行吧。”
“过来，是该让你休息一下了。”
应逐星把抹眼泪的应钦拽到应彻身旁，应彻一手圈着应钦的脖子，生怕他跑掉似的。
而后，应逐星面向江粼月，与应龙族一同行礼。
“我等愚笨，竟没能识出神明大人，更没能守护神明大人。”
“还望神明大人怪罪我等。”
江粼月用神力把她扶正。
抿着唇，躬身抱歉。
“是我……是我的天真害了你们。”
“若不是我执意让你们征战，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应逐星蹲下身子，像个朋友一样，自然地搂着江粼月。
就像诞生之初，她与后者发自内心的亲昵。
“神明大人赋予我等诞生于世的机会，让我们拥有了生命和强大的力量。”
“战斗，是我等唯一能报答神明大人的方式。”
“神明大人不必自责。”
“有您这般温柔的神明，是我等应龙族的荣幸。”
“我们从不后悔做出的所有选择。”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识破介麟的诡计，早日与您相认。”
簌簌——
蜿蜒长路上的鳞玫花开始凋零，催促魂灵该启程去往长眠之地了。
应逐星起身，满眼不舍地后退几步。
这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江粼月嘴角抽动一会儿，挤出一个笑。
“我会找到你们的。”
“一定。”
应逐星嘴微张。
吸了口气，笑着回应：“之后再见，神明大人。”
说完，她与龙众一齐转身。
身形在飘飞的鳞玫花花瓣中越来越淡。
脚下的花海完全消散时，江粼月的意识回到本体。
睁开湿润的眼睛，正好看到斜对面躺椅上的应钦身形消散。
“小师妹……”
天玄宗众人迅速围上来。
要么两眼红红，要么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天辞低下头，率先打破悲伤的氛围。
『女儿接下来要做什么？』
江粼月收回悲伤的神情，看着出现在手心里发光的鳞玫花花瓣。
那是应龙一族的信仰之力。
“做什么……”
“我在数万年前已经和介麟说过了。”
“恢复神性，回归神位。
“把承受的一切，通通还给他。”
“我要让他痛苦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