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跳下去的时候,没有想任何东西。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未知面前,她尚且还有一半的活路;但如果不跳,落在那些杀手的手中,便只剩下了必死无疑。
至于为何会有百分之五十的活路,是因为她在来的时候,有过观察——这下面或许并非一片悬崖。
可究竟是怎么样,她也无法准确判断。
以至于苏檀感觉到自己手指恢复知觉,意识重新回笼,身体虽然酸痛不已的那一刻时,差点儿喜极而泣。
但很快,她心里的欢喜便迅速消散。
倘若她又被萧逐野找到了呢?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却不敢这么快的睁开眼睛,直到耳畔传来一道满是心疼的呢喃声。
“檀儿,该醒来了,再不醒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言?
苏檀猛地怔住。
她庆幸自己可以活下来,可为何这个人又要是谢言呢?
虽然她和谢言见面的次数不过寥寥数回,但这道声音,她却是怎么都不可能忘记。
如果真要算起来,倘若没有萧逐野那自私自利地横插一脚,只怕这两个人也能青梅竹马一直两小无猜下去。
所以,她如今第一不想见的人便是萧逐野,第二不想面对的人就是谢言。
但人既然已经醒了,一直装下去必然也不是办法。
苏檀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虽然这个法子似乎不太妥当,但如今的形式,却似乎又是最好的办法了。
深吸一口气,苏檀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
“檀儿,你……你醒了?”谢言几乎是在苏檀有反应的同时说出口这句话。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苏檀。
“你是谁?”苏檀看着谢言,又看了看自己,“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说着,作势就要起身,却被身上的疼痛刺激得倒吸一口凉气,既而作废。
谢言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檀,“檀儿,你……你不认识我?”
苏檀摇头。
“你也不知道你是谁?”
苏檀摇头。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伤?”
每问一个问题,谢言的声音便不由自主地拔高两分。
苏檀继续摇头。
前两个问题,她确实说谎了。
但第三个问题,她也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这里……又是哪里呢?
“你……”谢言像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一般,怔怔地望着苏檀,嘴角都开始哆嗦,“你这是失忆了吗?”
苏檀:“……”
真好,聪明人会对号入座。
没错,虽然狗血,虽然俗套。
但是苏檀觉得如果想避免再与原主的那些是非纠葛下去,这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你刚刚叫我檀儿?”苏檀蹙了蹙眉,身上还是有些地方在痛,这一跳虽然没死,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叫檀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
“你……”谢言再一次被问,下意识就要将自己如何收到苏柏的信件,拜托他回皇城照顾她;自己又是怎么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她;想方设法的来到这里,却发现居然有人想害她;想要救她却终究迟了一步。
还好,谢天谢地,这底下是暖泉,他还能将她救下,并将她带到这座他很久之前就秘密购置下的别院里。
既然无人知晓,那么那些事情,他或许不用再告诉她。
反正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忘记对她而言,不见得是坏事。
捏了捏手指,谢言道,“你叫阿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从小就住在我家了,你昨日出门找柴火的时候,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了,所以忘记了,这里是我们的家,我是你的丈夫。”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抖,声音不颤,脸色不红,可到底是第一次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话里的逻辑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苏檀:“……”
他喵的,她是失忆,不是失智。
还阿香,编也不知道编个靠谱点的名字。
他是忘了刚刚还叫她檀儿的吗?
还有上山砍柴……她就想问问,谁家要砍柴的女人,十根手指肤若凝脂,没有一个茧子?
“你刚刚叫我檀儿。”苏檀看他。
不是不想配合,实在是……高低得稍微有点谱才行。
这下,轮到谢言怔住了。
啊,他刚刚叫了她檀儿吗?
“你……香娘是你小时候的乳名,你习惯了这样叫你。”谢言挠了挠头,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告诉她真名来的好。
香娘?
苏檀整个人心里一阵恶寒,这算什么恶趣味吗?还是说谢言对这个名字情有独钟?亦或者只是谢言的兴致之作?
苏檀觉得,要是苏栢找到她,就算是编也不会编这么一个名字。
但,阿香就阿香吧。
改名换姓也不是不行。
反正以后她也是要换个活法。
至于那未过门的童养媳媳妇……
还好是未过门,算他谢言还算维持了几分君子之风,否则她还当真不知道要他怎么“证明”她们是夫妻。
至于别的,虽还是漏洞百出,但苏檀也不想继续深究。
而且在谢言的心里,原主或者也不见得是多么一个思虑深重的主,不然也不会编这么拙劣的谎言。
“那……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苏檀垂下眸子,主动认错,“谢谢你救了我。”
谢言心里还在做着如果苏檀继续问下去,自己要怎么回答,又或者要不要告诉她一部分实话的天人交战,陡然间听到这么一句,整个人都又惊又喜。
“没,没事。”他声音都在磕巴,“你活着我就很开心了。”
她这是,接受了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了吧?
“那这段时日,还是要你多辛苦一下了,我怕是没法子上山砍柴了。”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满是惆怅。
“无,无妨。”谢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瞧瞧他都说了些什么浑话?
他就是养她一辈子都心甘情愿,哪里舍得让她真去山上砍柴?万一她好了之后,真要去怎么办?
这厢,谢言犯着难。
而在另一边,整个庄子都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