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是当真不想想。
可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些事情,就容不得她不想。
说起来,事情其实也不难猜。
明面上春琴像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告诉她府里迟早会有这档子事,她们作为妾室就得乖乖的等萧逐野娶妻,不要随便拈风吃醋。
但……
这事要是换了萧逐野来和她说或者还真是这么个意思,可对象是春琴,那就不一定了。
二皇子之事虽说是寻芳所为,但她至今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被解开,那就是当天掌管后勤事务和人员安排的并非同一人。
所以舞女受伤之事到底当真是寻芳一个人的手笔,还是春琴也有参与其中?
倘若只是寻芳一人所为,那此事便也算到此为止,她也算是自食恶果。
可若是春琴也参与其中,而以她现在却能够置身事外,毫不受牵连的样子来看,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可对于春琴,已经有了梅园雪地之事在前,她就不得不防。
所以,她真实的目的是什么呢?
在皇子妃入府前去萧逐野那里大吵大闹,还是想方设法在皇子妃入府之后争风吃醋?
不得不说,不管存的是哪种心思,但凡她有一丁点儿争宠之心,她都势必会走进提前预设好的陷阱,而等待她的,便注定是万劫不复。
春琴的算盘打的很好,可偏偏她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是装出来的云淡风轻,而是真的爱谁谁。
要不是因为心里那道坎过不去,以萧逐野娶妻之事来说,对她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毕竟……再坏也就这样了。
萧逐野的正妃,必然不会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如此一来,他必然是要顾忌妻子的脸面,对于他们这些妾室便不会像之前那样夜夜笙歌。
至于皇子妃会不会对付她们,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皇子妃只要不傻,就绝对不可能拿一个无权无势的妾室开刀,真要动的也就是利害得失相干之人。
如此说来,寻芳的危机,可比她的大多了。
若是那皇子妃当真不管不顾,非得跟她过不去……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都那样了,这皇子妃脑子能灵光到哪里去?
而且,那个时候她在不在还另说呢?
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真要让人这么欺负,就亏了苏檀这段时日在萧逐野面前做小伏低了。
苏檀轻轻叹了一口气,托了下巴:“秋蝉姐姐,我不知道啊,你说是为什么呢?”
秋蝉:“……”
她看她不是不知道,分明就是太知道了。
她正要说话,苏檀又道,“要不,我把今天这件事情,和爷说说罢?”
秋蝉怔了一下,眼神瞬间亮了,“好。”
她原本还想要如何破局,却没想到直接和殿下言说,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最妥帖的方式吗?
三皇子殿下并非愚笨之人,以他对眼前之人上心的程度,很简单便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除此之外,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问清楚三殿下的心意,日后也算是有了相应的倚仗。
“那等爷过来吧。”苏檀动了动胳膊,宽大的袖子顺着手臂滑落下来,露出一节雪白的肌肤。
当真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苏檀看着那已经恢复如初,几乎一点儿都看不出这是一双曾经布满了鞭痕的手,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
痕迹可以消失,但痛却是会让人记一辈子。
世上之事,并非在痛过之后,给一颗甜枣和蜜糖,就可以抛之脑后的。
她们可以说她苏檀心眼小,可是凭什么她要因为她们的纷争,而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啊?
将寻芳那天说的和春琴今天说的话结合起来,直觉告诉她,这并非只是因为纯粹的争风吃醋而引起的设计陷害。
寻芳是细作;萧逐野将计就计;
她被掳走;如今二皇子身陷囹圄。
这一步又一步,背后最深的原因,不还是皇室之间的争斗吗?
人人都说萧逐野是为了她,可当真只是为了她吗?
他所作所为,就一点底好处没有捞到吗?
哪怕他被皇帝皇后责罚,哪怕世人说他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出头,可事实就是——二皇子被打入大牢,夺嫡之路从此少了一个劲敌!
如此看来,到底谁是输家,谁是赢家?
可笑的是,因为男人的野心,却让她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若有朝一日萧逐野当真登上那个位置,他曾经的荒唐事,都会被天下百姓称之为美谈——有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就像那被人津津乐道的陈圆圆,可天底下有谁知道女人心中的无奈呢?
她不是陈圆圆,她也做不来陈圆圆。
萧逐野想要争就去争好了,恕她不奉陪。
另一侧。
朝露扶着春琴,小心翼翼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如今已经入了春,这从落霞院到含光院中间的后花园,有不少花儿已经长出了一个个花骨朵儿,更有梨树和桃树红色粉色白色点点在枝头摇晃。
见春琴突然顿住脚步,目光落在一处桃树上,朝露犹豫了一下便开口询问,“夫人,要不要奴婢陪你去花园里走走?”
春琴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必了,这如今也不过是一点点芽儿,待得三月再看看吧。”
“夫人说的是。”朝露点头,“今日虽说也有日头,但到底不过二月中,这风还是有些凉意,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罢。”
春琴笑了笑,起身继续朝落霞院的方向走去,期间朝露时不时看向她,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春琴主动开了口,“你是不是想说,为何我会把此事告诉苏檀?”
朝露惊了一下,连忙低头,“奴婢不敢随意揣测夫人的心思。”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春琴笑了笑,脸上春风和煦,“我知你对我忠心耿耿,担心此事被爷知晓会责罚于我。”
朝露连忙点头,“夫人,此事毕竟……”
“可是倘若,此事原本要探的就是爷的心意呢?”春琴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不过,也是被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