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力微抬头向帐前望去,当他看到说话之人是谁时,脸上讽刺的表情收起,立时变的郑重了几分。
“仲达先生,你想让本汗去救匈奴人?”拓跋力微问道。
那说话之人,正是司马懿。
当日他在酒泉郡时,借口为刘备去向鲜卑人求援,成功的脱离了刘备汉国集团,穿越草原,不远万里来投奔了拓跋力微。
司马懿身为九奇之一,又是汉国重臣,刘备曾经的左膀右臂,自然是名动天下,连塞外的鲜卑人都知晓其大名。
拓跋力微身为鲜卑可汗,对司马懿更是仰慕已久,巴不得能有这样的奇谋之士来辅佐自己,所以对司马懿的来投是欣喜万分。
于是,当司马懿前来投奔后,拓跋力微便极尽礼待,将其奉为上宾,日夜向司马懿讨教天下大事。
今日匈奴人前来求援,司马懿突然提出不同的意见,拓跋力微自然不可能不重视。
司马懿轻咳一声,缓缓道:“匈奴人曾经确实是我鲜卑的威胁,但那是天下大乱,群雄并立,没有哪一位中原诸侯能对草原构成威胁,那时的匈奴人,自然是我们的眼中钉,若能坐视其覆灭,我们当然是乐见。”
话锋一转,司马懿接着道:“但眼下汉国已灭,苏贼一统天下,再无人能够威胁到魏国,那苏贼接下来便能集中天下之力,北上出塞来对付我们,魏国对我们的威胁,早已远远的超过了匈奴人,这个时候,我们不但不能坐视匈奴人覆灭,还应当与其结盟,共同抵御苏贼的威胁,这便是唇亡齿寒的道理。”
拓跋力微沉吟不语,手捋着胡须,琢磨品味着司马懿的话中深意。
“况且,匈奴人所占据的并北五郡,历来乃汉朝边州重镇,当年卫青霍去病两位不世名将,便是从那五州出塞,杀的匈奴仓皇远遁。”
“倘若这五郡落在苏贼手中,他的大军就可以仿效卫霍二将,由五郡出来征讨我们鲜卑,这应该不是是可汗想要看到的吧。”
说到这里,拓跋力微不由打了个冷战。
当年匈奴何其强盛,却被汉朝打的元气大伤,一落千丈。
而今他虽一统鲜卑诸部,但与当年鼎升时期的匈奴人的实力,还相差甚远,倘若苏哲当真以并北五郡为前进据点,挥师出塞,只怕他还真有可能重蹈匈奴人的覆辙不可。
“仲达言之有理,并北五郡不能落在苏贼手里,就算是不为救匈奴人,本汗也必须要出兵!”
拓跋力微拳头一捶击案几,语气决然肃厉,终于是扭转心意,下定了决心。
这时,司马懿语气却缓和几分,笑道:“可汗当然不是去救匈奴人,可汗要做的,是趁着苏贼跟于夫罗相争之时,渔翁得利,把并北五郡抢到手中。”
“那个时候,并北五郡在手,可汗就等把一柄利剑,插进了魏国腹地,魏国北部将无险可守,可汗的铁骑便能长驱南下,直蹈两河腹地,染指天下,指日可待也!”
拓跋力微眼眸一聚,陡然跃起,豪情万丈,傲然道:“仲达言之有理,他苏哲能做中原之主,本汗为何不能,传本汗之命,克日尽起铁骑大军,随本汗直取云中!”
号令传下,大帐中,立时热血沸腾,无论是鲜卑人还是中原的流亡者,无不激动万分。
鲜卑人想要马踏中原,烧杀抢掠,如今有机会入塞,自然兴奋如兽。
那些中原流亡者,不是当年袁绍的旧部,就是当年曹操的旧部,无不对苏哲怀恨在心,念念不忘的就是有朝一日杀回中原,找苏哲复仇雪恨。
如今拓跋力微要大举入塞,正是他们苦盼了多年的结果,重回中原,复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焉能不欣喜若狂。
司马懿望着南面方向,眼中燃烧着阴冷的诡笑,心中暗忖:“苏哲,我早说过,你我之间的恩怨还没结束,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
朔方郡,库布齐沙漠。
黄河蜿蜒西去,两岸黄沙滚滚,不见尽头。
黄河两岸,数不清的纤夫,数不清的骡马,正在喊着号子,拖着纤绳艰难的前行。
纤绳的尽头,则拖着的是一艘艘船筏,上边满载着粮草军资。
离岸数十步,成千上万的魏军步骑,则在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黄沙,沿着黄河南岸向朔方郡腹地行进。
那一面面“魏”字皇旗,在飞沙中骄傲的飞舞,引领着魏军将士,无视疲惫,默默前行。
苏哲坐着赤兔,目光始终凝视前方,脑海中却在思索着,杀往朔方后,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灭掉匈奴人。
马蹄声响起,身后斥侯飞奔而来,大叫道:“启禀陛下,云中城两位张将军有急报送到。”
“念吧。”苏哲扬了扬马鞭。
“两位张将军在急报中称,匈奴可汗拓跋力微正率十五万鲜卑铁骑南下,克日就会杀到云中城!”
苏哲神色微微一震,勒住了战马。
左右的魏军众将们,也无不动容,纷纷停下了脚步。
“陛下,这必是匈奴人覆没在即,拓跋力微怕唇亡齿寒,所以才出手要来救那于夫罗。”马超断然道。
“孟起将军所言极是。”邓艾也附合道:“云中乃并北五郡腰眼所在,一旦被鲜卑人攻克,我们就等于被截断了归路,后果不堪设想,不可小视啊。”
“十五万铁骑,没想到鲜卑人已强大到了这般地步么,云中城只有一万兵马,不知能不能守住。”马云鹭喃喃自语,眉宇间也流露出一丝担忧。
一时间,众将都为这个消息震惊不小,不少人已动摇了意志,提议先放弃灭匈奴,回师云中城,抵挡住鲜卑人的入侵再做打算。
当然,也有人主张灭匈奴之战不可功亏一篑,应当拨出半数兵马回防云中城,剩下的半数兵马继续西进。
最后,议论声渐渐沉寂,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苏哲,这等关键时刻,只能由他这个天子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