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期盼的表情烟销云散,眼神立时变的惊恼无比,狠狠瞪向田丰。
袁绍也是眉头一皱。
他并非不想亲自前去黎阳,只是前番官渡一役惨兵后,他怒血攻心,经历了一场大病,身体每况愈下,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根本没办法领兵久征。
田丰劝他统兵去黎阳,等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叫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许攸看穿了这一节,当即出班,大声道:“主公身体未愈,岂能轻易领军出征,万一有什么闪失,却当如何是好。”
话锋一转,许攸指向了袁熙,说道:“攸以为,主公可派二公子前去镇守黎阳。”
众人神色一震,一双双意外的目光,齐聚向了袁熙。
就连袁熙自己也吃了一惊,表情变的尴尬为难,看向许攸的目光中,尽是埋怨。
镇守黎阳,可是要抵挡苏哲十五万大军的进攻,素来软弱平庸的袁熙,哪有这个勇气去担当重任,他当然埋怨许攸举荐自己,把他往火坑里推。
许攸却是无奈的向袁熙使眼色,暗示他接下这份重担。
袁谭与袁熙本为同母所生,只因袁谭是长子,袁熙又平庸软弱,所以许攸等汝颍一派的人,才会拥立袁谭。
眼下袁谭断了一臂,又被袁绍冷落,眼看着这场夺嫡之战中,袁尚就要占尽上风,其背后的河北一派人也将因拥立之功获利。
许攸无奈之下,只难代表汝颍一派,把支持的对象换成了袁熙,寄希望这位二次子能顶替袁谭,站出来跟袁尚争储。
只可惜,袁熙毫无野心,先前许攸他们曾多次暗示,却都被袁熙拒绝。
现在,许攸只得强行举荐袁熙,逼他去镇守黎阳立功,到时候,他就是骑虎难下,想不站出来跟袁尚争由不得他了。
审配立刻看出许攸心思,立刻站出来反对道:“主公,恕属下直言,二公子的统兵实力,远逊于三公子,与其由他去镇守黎阳,倒不如让三公子去,岂非更加稳妥。”
说着,审配连连向袁尚使眼色。
袁尚会意,当即站了出来,拱手慨然道:“父亲,儿愿代父亲出征,去镇守黎阳,必叫那苏贼无法越过黄河半步。”
许攸急了,连向袁熙使眼色,示意他也站出来主动请战,袁熙却假装没看见,就是不站出来。
袁绍的目光,则是在袁尚和袁熙之见扫来扫去。
很快,袁熙那副怯懦的样子,就让他看的厌恶不已,眼神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思前想后,他目光最终落在了袁尚身上,拂手道:“尚儿的统兵能力,确实要更优几分,就由尚儿代为父去镇守黎阳吧。”
听得此言,袁尚大喜,忙是慨然表态:“父亲放心,儿就算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一定死守住黎阳,儿绝不会让父亲失望!”
袁绍看向田丰,问道:“元皓,我派袁尚统兵前去黎阳,你看如何?”
田丰眉头已皱,犹豫了一下,却道:“三公子虽然颇有将才,却只怕非是那苏哲对手,依我之见,还是主公亲自出马比较稳妥。”
“咳咳咳~~”
袁绍大咳了起来,脸都憋到通红,整个人十分难受的样子,连灌了几口水,半晌后才缓过劲来。
他轻抚着胸口,一脸无奈道:“如果可以,我自然会亲自去黎阳,可是以我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率军远征,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袁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田丰还能如何,再执意下去,等于是要逼死袁绍。
他最终只能选择退步,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言。
袁尚长松了口气,拱手道:“父亲放心,儿绝不会像大哥那样,让父亲失望。”
他豪言壮语也就罢了,还顺带的讽刺埋汰了一下袁谭。
一边沉默落寞的袁谭,身形微微一震,恼火的目光瞪向袁尚却又无可奈何。
许攸也是一脸不甘,却只能无奈叹息。
袁绍打起精神,摆手道:“尚儿你就放心去守黎阳,为父会尽全力做你的后盾,待到为父身体好转,便率大军前往黎阳助你大破那苏贼!”
当天晚上,袁尚便率三万兵马,以颜良文丑为将,挥师南下,直奔黎阳城前去。
……
黄河以南,延津渡。
日落前,苏哲已率一万五千先头部队,抵达了延津渡,饮马黄河,远望对岸光景。
时隔数月,他又一次站在了滚滚黄河边上。
就在几个月前,他刚刚杀的袁绍大败,一路追至延津,看着袁绍狼狈不堪的逃往对岸。
再往前数,半年前,袁绍还带着二十万大军,从这里浩浩荡荡渡过黄河,妄图一战灭掉他。
如今,短短半年的时间,强弱之势已变,反倒成了他率领大军要从这里出,杀过黄河去灭袁绍。
“世事变幻,笑尽英雄啊……”苏哲望着滚滚黄河,不禁兴叹起来。
这时,张郃飞奔而来,拱手道:“禀楚公,袁绍已命他三子袁尚,率三万精兵进驻对岸黎阳,拒住渡头。”
袁尚?
苏哲眼眸中掠过几分意外之色,冷笑道:“袁绍竟然自己没有亲自来,他还真是信的过他的儿子啊,之前是袁谭,现在又派来了袁尚。”
身边爱妾庞童道:“听说袁绍逃回邺城后,就一直卧病不起,久病不愈,或许是因为他身体不行,所以没办法亲自率军前来,只能派自己最信任的儿子来镇守黎阳。”
苏哲微微点头,又问道:“儁义,你原先乃是袁尚阵营的人,应该对这个袁尚的能耐很了解吧。”
张郃不假思索道:“若说能力,袁绍的诸子都比较平庸,袁尚的能力也仅仅在袁谭之上吧。”
苏哲又道:“那依你之见,我军该当如何用兵?”
张郃目前望向北岸,沉吟片刻,说道:“袁尚虽然能力一般,但也不是蠢材,他眼下将兵马拒住了渡头,我们只有等后续大军前来会合,搜集到足够的船筏,以优势兵力强渡黄河,方才能攻下渡头。”
张郃的提议,倒也是稳妥,毕竟他的兵力有优势,要利用起这个优势。
他却没有即刻采纳张郃的提议,目光看向了庞童。
庞童则道:“依妾身之见,夫君不必等后续大军到来,应当立刻急渡黄河,抢攻黎阳。”
此言一出,苏哲还没反应,张郃却吃了一惊。
他急道:“袁尚有三万精兵,我们手头不过一万五千兵马而已,现在就强渡黄河,若被袁尚半渡击之,却当如何是好?”
庞童俏脸上掠起几分诡色,冷笑道:“咱们要的就是袁尚半渡击之。”
张郃一证,满脸茫然,听不出庞童话外玄机。
苏哲看了庞童一眼,夫妻二人眼神一对,他立时就看出了庞童用意。
此番他十五万大军进攻河北,袁尚只凭三万兵马,必下不敢拒守渡头,定会龟缩在黎阳城下,打一场持久战。
黎阳乃河北第一坚城,城墙坚固不说,城中存粮也足支一年,袁尚这要是龟缩起来,他想要速破黎阳,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到最后,他却有可能被钉在黎阳城下,空耗粮草,士卒的锐气也会慢慢消磨光。
那个时候,袁绍身体已好,率主力从邺城南下,无论体力还是士气士,袁绍都将占有上风。
庞童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要现在就动强攻,介时袁尚看他仅有这么点兵马,多半会贪功迎战,若能重创袁尚,随后再攻取黎阳,岂非要容易许多。
张郃的智谋,自然看不到这么远,苏哲这个卧龙又岂会看不明庞童深意。
当下苏哲便马鞭一指对岸,欣然道:“张儁义听令,你率六千兵马,明晨时分给我渡河强攻黎阳渡,把我的战旗给我插上河北的土地!”
这号令一出,张郃大吃一惊。
要知道,袁尚可是率领三万兵马在北岸等着呢,他这六千兵马一登岸,袁尚就会趁势大举进攻,不把他赶下黄河才怪。
苏哲这条命令,着实是操之过及,颇为凶险。
张郃心中虽存狐疑,但作为一员降将,却不敢太过质疑苏哲的命令,只得心怀着不安领命。
看着张郃默默离去的背影,苏哲和庞童对视一眼,二人默契的笑了。
……
翌日,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张郃便率六千兵马离营来到河滩,人马悉数登船,准备渡河。
袁尚也在南岸附近安插了大量细作,黄河上也有不小巡船,一见苏军打算渡河,即刻将消息送往北岸黎阳渡头。
此刻,袁尚才刚刚起来,正披好衣甲,打算巡视诸位。
这时,斥侯飞奔而来,报称南岸苏军有大举渡河的迹象。
袁尚神色一凛,急道:“怎么回事,难不成苏贼的后续大军这么快就赶到了?”
“回禀公子,据我细作回报,苏军企图渡河的兵马,最多不过六千。”
六千?
袁尚神色一震,眼眸中浮现出狐疑不解之色,喃喃道:“苏贼想凭六千兵马就攻我黎阳,他也太狂了吧……”
这时,身边的审配却兴奋道:“苏贼狂妄,想不等大军集齐就强攻我黎阳渡,这是天赐给公子立功扬威的大好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