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葳裂开了。
从前他一直很崇拜鬼王，觉得鬼王是鬼域里的一方霸主，肯定很威风。
当初他学习鬼面易容也是看中了广告词——
想变成青面獠牙，血流满面超级鬼王吗？
掌握鬼面易容，吓死小鬼不是梦！
后来他学习的进阶版也是按照想象中鬼王的样子塑造的。
结果现在魍魉告诉他，这个头上顶着几根毛的瘦猴就是鬼王？
“你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幽冥坐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尖细的哭声钻进鼓膜，刺得白葳耳朵生疼。
他忍无可忍，抬脚朝幽冥踢了过去。
“咻——”
“嘭！”
幽冥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啊”的一声，飞出窗外。
魍魉：“……”
好可怕。
这地方他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
两名鬼修回到庄园，押送幽冥和魍魉的任务也提上日程。
红罗想多留他们几天。
但白葳表示实在受不了幽冥的哭声，决定今晚就送他们去冥司。
魍魉看向南星，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老大，你答应帮我找到两个朋友的！”
“我辛辛苦苦帮你把魂魄从鬼域运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真的不打算帮我吗？”
南星淡淡道：“可以帮你，但你得先去冥司清账，如果你真是被冤枉的，我不仅会帮你找到魑和魅，还会帮你解决就业问题。”
魍魉闻言睁大双眼，“老大，你不是在骗我吧？”
魅儿翻了个白眼，“庄主骗你干什么，她对好妖一向很包容，但前提是你必须真的是个好妖。”
“我是，我肯定是！”魍魉急吼吼道，“快送我去冥司，我要让他们好好查查那个通缉令是怎么回事……”
被白葳从窗户外面拎回来的幽冥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我也是只好鬼……唔！！！”
话没说完，就被白葳用鬼力封住了嘴。
魍魉是不是好妖他不知道，但幽冥肯定不是好鬼。
鬼域里那些尸骨，那些枉死的魂魄，都是实打实的证据。
这家伙没得洗。
得知自己入夜就要被押送到冥司，幽冥也不挣扎了。
他小心翼翼挪到南星身边，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有话说。
南星：“禁制解了吧。”
白葳狠狠瞪幽冥一眼，“我给你解开，你可不许再哭了啊。”
幽冥连忙点头。
白葳把他的禁制解开后，幽冥松了口气，转身对南星道：“最后这几个小时我能不能在庄园里四处走走？等我去了冥司，就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
“少在这多愁善感，你吃魂魄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些？”魅儿瞥他一眼，厌恶都写在脸上。
幽冥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
“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但你们没听过吗，古时候砍头之前都有断头餐，我就是想看看那些现代的东西，我想知道自己在鬼域的这几百年，外面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
在庄园的这几天，他看到客厅墙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只要一打开，上面就会出现清晰的画面。
还看到墙壁上有神秘开关，按一下，整个房子就变得灯火通明。
还有那个人类女孩儿手里拿着的小玩意，按几下就能跟别人通话。
他对这些实在是太好奇了！
如果进了冥司，就彻底告别这些新鲜玩意了。
“我们这里讲人性。”南星看向白葳，“你带他去转转。”
幽冥打了个哆嗦，“就不能换个鬼吗？”
他总觉得这个鬼修要吃了他！
“为什么换人？你不满意我吗？我可是专业的！”白葳拎起幽冥的衣领，像拎一只小鸡仔，“走吧，带你去参观一下。”
白葳带着幽冥把庄园里所有高科技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幽冥越看，心里越后悔。
要是他当年没有从冥司叛逃，现在也能享受到这些高端玩意！
可惜他和冥司闹翻之后就去了白骨山，在那里“闭关”几百年，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古人。
“这里是娱乐室，可以玩VR游戏。”白葳向管家一样向幽冥介绍，语气中的沾沾自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就是想让其他鬼知道，他跟对了人，所以有这么好的待遇。
“VR是什么？”幽冥一脸茫然。
“VR就是……你可以理解为科技打造的幻境，不用消耗灵力就可以让人身临其境。”
见幽冥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白葳叹了口气，拿起VR眼镜给他戴上，“你自己试试。”
说完，故意选择一款道士抓鬼游戏。
玩家是鬼，NPC是道士。
看着满场飞的道士和符纸，幽冥吓得屁滚尿流，差点儿撞到墙上。
白葳乐不可支，也不提醒他可以摘眼镜，就这么看着他横冲直撞了好久，最后倒在地上没动静了。
白葳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他，“喂，起来了。”
幽冥一动不动。
白葳嘴角一抽。
不会是吓晕了吧？
他弯腰摘下幽冥的眼镜，果然发现这家伙晕过去了。
这一秒，幽冥在他心目中的最后一丝形象也荡然无存。
……
入夜。
南星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送白葳离开。
谁知下一秒，一阵阴风刮过。
夜色中赫然出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是黑白无常。
两位鬼差身上穿着冥司正式的工作服，和鬼域里那两个“赝品”完全不同。
他们身材高大，气质拔群，所经之处寒风阵阵，凛冽逼人。
白葳和白柳氏连忙向黑白无常问好。
南星也微微颔首。
“两位鬼差大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黑无常道：“我们接到消息，说白骨山幽冥被关押在此，幽冥乃一界鬼王，道行高深，恐押送过程中有闪失，冥司便派我们亲自来了。”
白葳闻言，和白柳氏交换了一下目光。
幽冥是鬼王不假。
但道行高深……
“幽冥现在在哪？”白无常问。
“在里面。”
没过一会儿，白葳便抱着一只四不像的东西从房间里出来。
黑白无常皱眉：“幽冥呢？”
“这就是啊。”白葳把幽冥递给两位鬼差。
黑白无常：“……”
白无常接过幽冥，见他身子蜷缩在一起，双眼紧闭。
如果不是鬼气还在，甚至怀里他阴寿已尽，已经嘎透了。
“他被雷符劈过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应该是鬼力尽失后现出原形。”南星解释。
不料白无常捧着幽冥看了一会儿，却摇头：“鬼力尽失确实会让他现出原形，但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南星，“您的意思是？”
“他应该是被人下过禁制。”
“禁制？”
白无常点点头，“幽冥乃六案功曹下的阴帅之一，鬼力雄厚，就算被打出原形，也应该是人类的样子，而不是……”
白无常欲言又止。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手上这个“玩意儿”。
“但如果他违背禁制，就会受到诅咒，变成任何稀奇古怪的样子。”黑无常道，“幽冥这个样子，就像是受到了诅咒。”
南星微微晃神。
回想起在慈济岛上幽冥看到傅轻宴脱口而出的那声“尊者”，忍不住问：“那两位鬼差大人可知，谁有可能给幽冥下这种禁制吗？”
“通常都是修真之人。”黑无常道，“不过幽冥阴寿长达上千年，再早之前和谁结过仇就不得而知了。”
南星闻言点点头，谢过两位鬼差。
白无常用索命钩钩住幽冥往随身携带的包裹里一甩，把口扎紧，又问：“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收留了一只冥司通缉的妖怪？”
“对对，鬼差大人等一下，我这就去把魍魉叫过来！”
白葳在上司面前绝不会放过任何表现机会，马不停蹄把魍魉抓了过来。
魍魉看到黑白无常，小身板抖得像筛糠。
黑无常上下打量魍魉，道：“原本抓妖的事应该由妖冥使来，但我们正好要押送幽冥，就顺道把他带走吧。”
魍魉看看黑无常，又看看南星，眼底的绝望呼之欲出。
就在黑无常准备把他也塞进包袱时……
“两位鬼差大人，我看这只妖身上血债并不重，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魍魉连忙附和：“是啊是啊，鬼差大人们，我是被冤枉的！我和我朋友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妖，不知道怎么就上通缉榜了，你们一定要还我清白啊……”
看着魍魉泪眼婆娑的样子，黑无常皱了皱眉，拿出一面铜镜在魍魉身上照了一下。
果然看到他身上血债微弱，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白无常小声嘀咕。
魑魅魍魉上通缉榜的事他们也知道，现在阴间大街小巷都张贴着他们的画像。
照理说，冥司办案不会有这么大疏漏。
“不知道，带回去查查？”
“但这不属于咱们管，还是应该通知妖冥使。”
就在两位鬼差犹豫不决时，南星道：“不如这样，魍魉先留在这里，我去联系妖冥使弄清楚通缉令是怎么回事，之后再做决断。”
黑白无常想了想，没有拒绝。
面前这个小姑娘帮他们抓住了叛逃多年的阴帅，又向地府引荐鬼修，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那魍魉就留在这，我们先带幽冥回去，有什么事随时联系。”黑无常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还没有我手机号吧？”
南星：？
黑无常掏出一部手机，问南星：“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南星说出一串号码。
黑无常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
下一秒，南星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串未知号码。
“这是我私人好吗，你保存一下，有急事可以打这个联系我。”黑无常说完，将手机揣了回去。
南星盯着未知号码，忍不住感慨，地府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之前她只是听凌霄说阴间现在也很先进，但没切实感受过。
这次算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
“鬼差大人慢走！”
白葳和白柳氏送两位鬼差到外面。
不消片刻，黑白无常便携着一股阴风消失不见。
南星再次拿出手机。
想了想，还是把“黑无常”的备注改成了“小黑”。
她怕别人不小心看到她手机通讯录被吓到。
暂时获得自由的魍魉如释重负。
他抹了把眼泪，“噗通”一声跪在南星面前。
“老大，我就知道菩萨心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南星挑眉，“我只说会和妖冥使一起弄清楚通缉令是怎么回事，没说现在就放过你。”
魍魉毫不在意，“我知道，你也是保险起见！但是鬼差大人刚才不是看过了吗？我身上没有血债，现在我很有信心，就算妖冥使来了也不会定我的罪！”
一开始他还担心自己是被有心之人陷害，或者是被弄了什么邪术，把血债转移到了他身上。
现在他放心了。
因为鬼差都说他身上没血债！
这就说明一定是冥司搞错了。
“你也别高兴太早，万一他那个镜子不准呢？”魅儿挑了挑眉，“到时候你还得被抓走打黑工。”
魍魉嘴角一抽。
他发现这三只妖精对他莫名抱有很大敌意。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还对她们唯命是从。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不好看吗？
“魅儿，你别吓他了，他可能真是被冤枉的。”南星双手环在胸前，沉静目光落在魍魉身上。
当初她在鬼域看到魍魉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眼神中透着一股“单纯”，所以才会主动跟他搭话，还让他做自己的帮凶。
事实也确实证明，魍魉从头到尾都没对她起过异心。
魂魄在他手里也是完好无损，一个没少。
要说这样的妖身上的血债多到能上通缉令，确实有点离谱。
“那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妖冥使啊？”魍魉眼神充满期待。
他想快点给自己翻案，这样就能有一份正经工作，还能找到失散的两个朋友。
想当初他和魑、魅住在山上，每天无拘无束，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打包抓进鬼域给幽冥当鬼仆。
再后来，竟然还集体上了通缉榜！
他必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这两天比较忙，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来解决你的问题。”南星说完又看向红罗，“红罗，再帮我看他两天，顺便打听一下魑和魅的下落。”
“嗯嗯，包在我身上！”
……
翌日清晨，永乐观。
一众玄师聚集在院落里。
志信从偏殿走出来，拱手道：“各位道长，今日师父有要事与各位商讨，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