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你就睡这儿吧。”
南星带傅轻宴来到一个房间,帮他把被褥铺好,又拿了一盏小暖炉放在旁边。
道观里虽然通了暖气,但因为海拔太高,后半夜还是有点冷。
傅轻宴环视一周。
房间虽然不大,但很干净,没有想象中腐败发霉的味道,反而萦绕着淡淡的焚香气息。
“这是作息表。”南星又递给他一张纸,“每天五点早起晨练,六点吃早饭,你不用参加晨练,所以可以睡到六点再起。”
傅轻宴看到作息表上的时间,忍不住问:“你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南星点点头,“其实还可以,有很多休息时间,只是需要早睡早起。”
傅轻宴毕竟是生活在喧嚣都市的人,看到作息表上的“九点睡觉”有点难顶,于是问南星:“这里有书吗?”
他刚才看了一眼手机,信号确实不太好。
刷视频的话,估计能刷出高血压。
“有。”南星扭头离开房间。
再回来,手里捧着一摞书。
傅轻宴粗略看了一眼。
有《道德经》、《清静经》、《坐忘论》,还有《修道真言》之类的。
所幸他在看书方面不怎么挑剔,只要不是外星人写的基本都能看下去。
“谢了。”
“不客气。”
南星送完书就要离开。
傅轻宴叫住她,“现在还没到休息时间。”
言下之意,她还可以再留一会儿。
南星看一眼时间,确实还早,于是问傅轻宴:“要出去看星星吗?”
傅轻宴求之不得,果断点头。
见南星的衣服没有帽子,又把围巾摘下来裹在她头上,这才放心。
夜幕低垂,天空中星星点点连成一片。
都说梵城是观星圣地。
但南星一直觉得,仙云山才是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
尤其盛夏时节,星月交辉,明河在天。
只身躺在柔软的草坪上,耳边蝉鸣阵阵,瞳孔中倒映着一片璀璨星河……
所谓幸福,也不过如此。
忽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流星。
傅轻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问南星:“刚才那个是流星吗?”
“是,仙云山上经常能看到流星,一会儿说不定还有。”
“真的?”
傅轻宴顿时来了兴趣。
果然,半分钟之后,又一颗流行划过。
傅轻宴连忙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许愿。
南星有些意外。
她以为傅轻宴不会相信这种东西。
直到男人睁开双眼,南星才问:“你许了什么愿?”
傅轻宴挑眉,“愿望说出来还灵验吗?”
“灵或不灵,和说不说出来其实没有太大关联。”
主要还是取决于许愿人心诚不诚,以及被许愿的东西能否承载住强大愿力。
南星正欲科普,就听傅轻宴道:“我许愿你就是小丸子,然后我们能好好在一起。”
“……”
傅轻宴把话说得很直接。
直接到让南星有点措手不及。
“其实我已经找小丸子很多年了,根本找不到。”傅轻宴轻笑,“现在我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问题了。”
也许就像湛雪说的,根本没有什么小丸子。
一切都是他在玉壶岛上产生的幻想。
南星也只是为了拒绝他才拿小丸子当挡箭牌。
又或许……
“傅轻宴。”
南星忽然叫他的名字。
澄澈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空灵。
傅轻宴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怎么了?”
南星抿了抿唇,道:“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会给你一个答案。”
傅轻宴怔在原地,不确定是不是理解错了。
给他一个答案的意思是……去或者留?
还是别的什么?
“你继续看星星,我在这里打一会儿坐。”
南星说着便盘腿坐在地上,闭上双眼。
动作行云流水,甚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傅轻宴思绪纷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南星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
他未经允许追来岳城,她不仅没生气,还带他上山,帮他安排住处。
甚至跑出来陪他看星星……
只是他清楚,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在南星把话说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比较好。
想着,傅轻宴坐到南星身边。
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
现在他只要珍惜和南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就好。
……
南星本想借着星晖之力疏通一下体内的灵力。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她的心总是静不下来。
有好几次灵力涌到关键穴位又逆流回去,弄得她心烦意乱。
就在她准备再次调动灵力冲破关卡时……
“哥哥!”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南星一怔,旋即伴着一阵失重坠入梦境。
身边的场景忽然变成一座小花园。
池塘里开着茂盛的荷花,荷叶挨在一起,仿若一把把撑开的小伞。
不远处,一个约莫八九岁,身上穿着古装的男孩儿朝她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男孩儿捏了捏她的脸颊,从衣襟里拿出一块手帕,“给,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谢谢!”
脱口而出的瞬间,南星恍然意识到,她这次又是以一个小女孩儿视角坠入到梦境当中的。
只不过这次的背景不是战乱年代,面前的男孩儿她也不认识。
“你平时都不跟我说谢谢的,今天怎么这么有礼貌?”男孩儿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明明都是小孩子,男孩儿却比她高出一个头,显得她像个小豆包。
“我娘说了,你是世子,长大以后要当王爷,让我对你客气一点。”南星抓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香甜的味道顿时蔓延至整个口腔。
“吃这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男孩儿伸手蹭掉她嘴上的渣滓,“看你,老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以后长大了谁敢娶你?”
“没人娶就没人娶呗,我还不想嫁人呢。”
听到她这么说,男孩儿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可是王府嫡女,不嫁人怎么行?要不这样,以后没人娶你我就娶你,我不嫌弃。”
南星白他一眼,“谁稀罕嫁给你,哼。”
阳光落在两个小孩子身上,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南星忽然庆幸这次做的不是噩梦。
如果像上次一样梦到大屠杀,恐怕要当场尖叫出来。
然而,下一秒。
画面开始快速跳转。
入梦状态的南星无法控制梦境走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在的场景从小花园变成闺房,又从闺房变成朝堂。
在那些快速闪过的画面中,她看到自己和那个男孩儿一点点长大。
到最后,周遭场景骤然变成挂满白绫的灵堂!
南星胸口蓦地一沉。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悲伤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去世的人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
但好像眼泪就是一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南星……”
她环顾四周,看到正前方放着一口棺材,两条腿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南星……”
一步步,马上就要接近。
“南星!”
耳边骤然响起的声音将她从梦境中生生抽离。
南星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脸颊濡湿一片,傅轻宴正坐在她旁边,满脸焦急地注视着她。
“你怎么了?”
南星伸手擦掉脸上的泪,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古镜。
只见古镜正在发光,并且比之前几次更亮了。
看到这么稀奇的玩意儿,傅轻宴很惊讶。
但转念一想,南星一个玄师,有点宝物什么的也不稀奇。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之前一直寄存在老夫人那里。”南星道,“它总是给我传递梦境,我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代表什么。”
一开始,她认为那是母亲的过往。
后来发现年代不对,又猜测是她的前世今生。
可如果她每一次的视角都是母亲,那帮她击杀黑衣人的少年,和送她桂花糕的男孩儿又是谁?
“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傅轻宴道。
“因为我也没弄清楚这面古镜是怎么回事。”南星说话间,古镜上的光已经渐渐褪去。
她把古镜带在身上,也是不想错过任何信息。
果然,今天又让她遇到了。
但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信息传递竟然不是在她深睡的时候。
她只是安静了打了一会儿坐,古镜就把她强行拖进梦里。
这也说明,之前那两次也不是单纯“做梦”,而是被法器吸入了幻境。
“你刚才梦到什么了?我看你忽然哭得很厉害,以为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傅轻宴既担心又好奇。
他从没见过南星那么伤心的样子。
梦里她一定是遇到了很难过的事才会哭出来。
南星深呼吸,道:“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王府千金,有一个青梅竹马,后来他死了……”
她不确定梦里死的是不是那个男孩儿。
但冥冥之中就是觉得男孩儿对她很重要。
傅轻宴皱眉,“青梅竹马?”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喜怒哀乐又很真实。”
“看来这面古镜确实来头不小。”傅轻宴若有所思,“你说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有没有可能她也是从别人手里拿到的?”
南星摇头,表示她也没什么头绪。
傅轻宴又问:“梦里有什么特殊信息吗?”
南星想了想,把黎雅人的事告诉傅轻宴。
“如果这些记忆都属于古镜的主人,说明她至少有三世,一世是黎雅人,一世是王府千金,再然后,她必须活到把这面古镜交给我母亲的时候。”
听着南星的分析,傅轻宴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他道:“想通过前世今生找到一个人难度太大,古镜既然在你母亲手里,就能追根溯源,或许可以找一下她生前认识的人,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个东西。”
南星闻言叹了口气,“飞星庙失火后道观里的人四散逃亡,早就不知去处,唯一一个和母亲交好的叫姜雨的女孩儿也下落不明。”
姜雨?
傅轻宴神色微凝。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叫姜雨的人。
也许是这个名字太常见,才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看山间的温度越来越低,南星起身道:“咱们回去吧。”
……
两人回到住处已经过了休息时间。
傅轻宴还没困意,干脆随便拿一本书看了起来。
结果没看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被公鸡打鸣声吵醒。
虽然南星说他不用参加晨练,但闲着也是闲着,傅轻宴还是穿好衣服离开房间。
询问了道观里扫洒的女孩儿,傅轻宴得知玄师们正在大殿里上早课。
傅轻宴又问能不能旁观。
女孩儿是来仙云观做义工的,从昨天看到傅轻宴的第一眼就被他的颜值震慑住了,这会儿近距离看到男人那张帅脸,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当、当然可以啊。”
不就是旁观吗,有什么不可以的?
女孩儿开开心心把傅轻宴领到大殿,道:“就是这里啦。”
“谢谢。”
“那个,帅哥……”
“嗯?”
女孩儿腼腆地挠了挠头,“你也是来这里体验生活的吗?”
“不是。”
“呃……不是也没关系,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晴,是岳城外国语大学大四的学生,来这里当义工的,狮子座,O型血……”
傅轻宴一开始还耐心往下听,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
他叫住女孩儿:“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女孩儿的脸已经红透了,“我……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傅轻宴这才明白她的意图。
他果断伸出手,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抱歉,我订婚了。”
“啊???”
“我未婚妻就在里面。”
傅轻宴说完,女孩儿石化了两秒。
紧接着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说完便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傅轻宴松了口气,迈步走向大殿。
偌大的庙堂里,焚香袅袅,诵经声不断。
玄师们盘腿坐在地上。
傅轻宴注意到,其中有三五个人面前悬浮着一张符纸。
其中就包括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