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塔赫待在奥地利,虽然他很想回慕尼黑,但是根本做不到。
因斯布鲁克的公司刚刚成立,一切都在起步阶段,他这个总经理,可以不参与具体业务,但是象征意义十分重要。
何况他已经砸下这么大的血本,让他不管不顾,也不可能。
赛博塔赫在因斯布鲁克纠结着,而另一个人,则在柏林纠结着。
埃卡特坐在办公室里,他的桌子上放着几份报告,这让他愁眉不展,甚至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内忧外患,这就是现在他的处境。
在内部,虽然议会的平衡机制起到了效果,贵族不再闹事,社会也趋于平静,但是麻烦远远没有解决。
经济的崩溃简直无法阻止,他尝试关上“阀门”,但是马克的贬值速度依然让人见了心惊肉跳。
而政府运转也出了很大问题,为了安抚贵族,他把布里格尔当作替罪羊,从总理的位置上踢了下去。
但是至今没人愿意顶上来。
谁都不傻,现在霍亨索伦的状况根本无法逆转,总理的位置就是火山口,稍有不慎,就会被喷成渣渣。
这不仅不会对政治生涯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反而会成为污点,所有适合的人选,无一例外地婉拒了埃卡特的邀请。
这让埃卡特不得不身兼两职,于是一大堆麻烦就摆在眼前。
政府的财政报表不断显示着赤字,很多地方的基层人员,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工资了,于是罢工此起彼伏,进一步恶化了当地状况。
国防部一直在伸手,他们也在要钱,西克特已经表示,他们尽可能地在最低限度运转了,如果再不拨款,他们恐怕很难再对基层官兵,进行控制。
自治州也不消停,他们对柏林的决策表示抗议,要求立即稳住马克的汇率,否则他们就会考虑引入其他货币,甚至自己发行货币。
这等于脱离柏林的管控,成了国中之国。
内部的矛盾频发,已经让自己焦头烂额,而现在,外面的麻烦又找了上来。
昨天波旁王国的大使就登门了,他转交了波旁国王路易十九的亲笔信。
这位波旁国王以傲慢的口气通知自己,如果他们再不履行赔偿协议,波旁王国就会出兵,自己拿回去。
赤裸裸的威胁,甚至不惜诉诸武力,但是以霍亨索伦现在的状况,国防军根本不是波旁军队的对手。
攻破柏林,都不是危言耸听。
波旁这边在西面威胁,霍亨索伦的东面,也面临着另一个威胁。
趁着霍亨索伦的虚弱,雅盖洛王国重新建立。
这个曾经被霍亨索伦覆灭的王朝,再度出现在他们的东方,而且现在,正在飞速崛起。
不列颠人一直是他们的支持者,这让雅盖洛王国拥有和霍亨索伦掰手腕的资本。
所以在东霍亨索伦,雅盖洛王国不断制造事端,他们要恢复故土,而按照曾经雅盖洛王朝的版图,现在依然有大片地区,在霍亨索伦的控制当中。
这导致双方摩擦不断,如果不是因为西里西亚和捷克斯洛伐克的争端,害怕他们和霍亨索伦联手,雅盖洛王朝甚至很有可能,直接以武力收回那些曾经的故土。
所以现在埃卡特感到十分无力,内部矛盾频发,而外部又要面临双线压力。
怎么办?
他很头疼。
“总统阁下,莫里托尔议长和西克特将军到了。”
就在埃卡特愁眉不展的时候,秘书敲了敲门,随后恭敬的说道。
“快请他们进来。”
听到这两人来了,埃卡特难得挤出一丝笑容,他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准备迎接。
现在他的压力太大了,根本无法承受,索性多拉几个人,来共同顶一顶。
莫里托尔议长和西克特将军,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们一个控制着议会,一个控制着国防军。
虽然和自己并不是一条心,但从职责上来讲,自己分担给他们一些压力,也是非常合理的。
“您好,埃卡特总统阁下。”
“您好,总统阁下。”
莫里托尔议长和西克特将军并肩走入埃卡特的办公室,只见这位总统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两人略有诧异,但还是礼貌的行礼。
“等你们很久了,快,进来说话吧。”
埃卡特连忙与两人握手寒暄,随后拉着他们,坐到了沙发上。
客套是必须客套的,毕竟埃卡特知道,这两位都是“独立的人”,根本不是自己拿总统头衔就能压住的,甚至必要时候,还需要自己去仰望。
作为总统,这着实有点儿憋屈,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他现在只能依靠这两位大神了。
所以客套的时候,埃卡特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而且也没客套几句,便迅速转入正题。
“刚刚收到路易十九国王的来信,他表示如果我们不启动赔款程序,他就要命令波旁军队,向我们进攻。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我不认为这只是一个威胁,波旁人已经展现出很强的攻击性,我相信,他们真的干得出来。”
埃卡特用非常无奈的语气说着,他一直把这件事,当作卡普里维的“罪名”,所以在当选后,一直想要撇清关系,并展现强硬姿态给支持者看。
但是现在,刀已经架上了肩膀,他的内心,已经有所动摇。
“波旁军队的确在边境集结了,我们获得情报,他们至少集结了八个师,约二十万人。
从趋势上来看,他们的确有发动进攻的可能性,我们的国防军不具备抵挡他们的能力,所以一旦波旁人越过边境线,我可能会命令部队后撤,避免与他们发生摩擦。”
作为国防军统帅,西克特对邻国的动静,必然十分关注。
何况波旁王国也没有隐瞒意图的想法,他们在边境不断增兵,并且按照作战要求,分发弹药,囤积物资,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发动进攻的样子。
负责边防的部队已经数次反应,波旁军队的动向很危险,所以国防军这边,早就知晓了波旁人的目的。
然而西克特依然选择了从心,虽然作为军人,守土保疆乃是本职,但是无意义的抵抗,白白浪费士兵的性命,作为统帅,他更加无法接受。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见到西克特如此坚定的表示“不抵抗”,埃卡特用期盼的目光,投向莫里托尔。
“我支持西克特将军的意见,即便波旁人发动进攻,我们也不能反抗,而是保存实力后退。
何况我认为,波旁王国现在也没有能力占领整个霍亨索伦,甚至不具备打到柏林的实力。
毕竟波旁王国的现状也不好,法郎的汇率非常不稳定,国内经济状况并没有因为战争结束而好转,事实上,他们的内阁,也面临与我们相似的压力。
之所以不断咬着我们不放,主要原因,就是他们需要钱,来稳定国内形势。
而且是非常迫切的,想要得到这笔钱。”
莫里托尔虽然只是议长,但是对于波旁王国的情况,也非常了解。
波旁王国正在面临严重的经济衰退,他们的状况虽然比霍亨索伦要好上许多,但是麻烦同样也不少。
主要原因,就是在那场大战中,他们的消耗,甚至比霍亨索伦更加巨大。
这让他们欠了不少债,内债外债,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所以才不断找霍亨索伦麻烦。
另外他们的失业率比霍亨索伦更加糟糕,主要原因是波旁人的天性,他们浪漫且单纯,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而遇上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绝对不去做。
波旁王国现在需要工人,需要真正的劳动力。
但是大部分波旁人都很排斥这个,他们宁愿闲散在家吃老本,也不愿意在工厂里挥汗如雨。
这个问题几乎无解,所以波旁的官方和资本,开始从海外殖民地引入劳动力,这进一步挤占了本地人的就业空间,于是他们的内部矛盾变得十分尖锐,罢工游行和阶层冲突,此起彼伏,在全国蔓延。
也正是因为这样,路易十九这个国王,才亲自下场,威胁埃卡特。
“他们会来,天啊,我都不敢想象那个场面。”
埃卡特站起身,他感到了绝望,如果波旁人打过来,他该怎么办?
是落荒而逃?
还是坚决发起抵抗?
这让埃卡特感到无奈,更是有种无力感。
他曾经以为,当了总统,就是凌驾于万万人之上。
不过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一个受夹板气的小姑娘,根本没人愿意帮助自己。
“不要担心,即便波旁人真的出兵,只要我们不配合,他们也什么都带不走。
别忘记了,不列颠人不可能看着他们做大,那些家伙,到时候肯定会出手的。”
莫里托尔笑着说道,这个议长,似乎并不担心这种糟糕的局面出现。
“不列颠人?”
埃卡特疑惑的问道,而莫里托尔放下咖啡杯,微笑着道:
“不列颠人和波旁人并非亲密无间的好友,他们之所以凑到一起,只是因为曾经的霍亨索伦帝国太过强大,他们在报团取暖。
现在帝国崩溃了,他们已经没有抱在一起的理由,何况撒丁王国已经做出榜样,想要赢得不列颠的好感,其实很容易。”
说完话,莫里托尔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然而这种卖关子的说法,让埃卡特很难受,但他不敢催促,而是静静等待。
终于,在顺了一口气后,莫里托尔继续开口。
“不列颠王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个碎裂的欧罗巴。
他们害怕看到欧罗巴出现一个强大的国家,甚至害怕欧罗巴的国家联合起来。
所以我们只需要保持与波旁王国的对抗,不列颠人就会出手,他们不会看着波旁王国踩着我们崛起,因为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莫里托尔说得很自信,埃卡特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觉得,这个混迹政界多年的老油条,做出如此判断,必然有他的理由。
所以这场危局,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
埃卡特不禁陷入思索,他不确定,莫里托尔的自信,到底靠谱不靠谱。
自己该不该相信他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