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坐在火车上,此时已经是深秋,铁路两旁是一片落叶纷飞的景象。
老实说,这个景色很美,但是维克托却无心观赏,因为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作为霍亨索伦建设党的一员,他的理念是这个国家能够团结一致,共同度过难关。
然而现实情况却正好想法,这个国家正面临从未有过的分裂。
霍亨索伦一直是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国家,他们建立之初,就面临许多压力。
普鲁士人虽然是这个国家的主体民族,但是这个民族分裂太久了,仅仅皇室,就有好几个。
最终,通过投票的方式,霍亨索伦一脉赢得了胜利,于是这个新的普鲁士王国,以霍亨索伦命名,其他皇族要么有名无实,要么降格为大公。
然而紧接着,这个新兴的王国就面临周围邻国的压力,特别是波旁王国,他们一直虎视眈眈,认为霍亨索伦会损害他们对这片地区的统治地位。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三次莱茵战争,波旁王国都是惨败而归,霍亨索伦在战火中受到洗礼,他们变得越发强大。
但仅仅一次战败,就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皇帝退位了,新的共和国四分五裂,如今更是到了爆发大规模内战的边缘。
这一次,他是接受莫里托尔的委任,前往斯图加特商议和解。
也就是说,这个国家是否会爆发大规模内战,现在全都取决于自己这趟游说的结果。
“压力好大啊。”
维克托揉了揉额头,老实说,他的性格一直比较随和,不争不抢,也不愿意承担太大的压力。
但是现在,他别无选择,毕竟爆发大规模内战,也不符合他的理想。
最关键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柏林的工人响应埃卡特的号召,正在举行大罢工,特别是他们还切断了水和电的供应,让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瘫痪。
然而最糟糕的是,布奇将军派出一支小部队试图接管发电厂,结果和工人爆发了冲突,虽然没死人,但是却伤了好几个。
这让双方的气氛顿时紧张和凝重了起来。
提到这些糟心事,维克托就不免对埃卡特颇有不满。
本来布奇将军在议会的问询非常成功,除了霍亨索伦工人力量党外,其他政党的议员都对这名将军观感不错,而且他进入柏林后,也没有宣布埃卡特政府非法,更没有展现出任何“逾越”。
这一点已经说明了他的诚意,至少对于和解,他从来都是敞开大门的。
所以现在就看埃卡特方面了,如果他们也同意和解,那么现在的危机,基本就可以解除了。
不过埃卡特会和解么?
老实说,维克托感到希望渺茫,毕竟那位总统,心眼可不大。
从柏林到斯托加特,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当维克托走下火车时,已经有人来接自己了,是总统府的一名秘书,以前负责与议会联络的,两个人还算熟悉。
“一路辛苦了,维克托议员。”
站台上,秘书走上前,给了维克托一个拥抱。
“还好,埃卡特总统还好么?这一次又要麻烦他了。”
维克托礼貌地说着,他比较关心埃卡特的状况,如果这位总统现在还处于暴怒的亢奋状态,他就准备先休息一下,然后再去拜访。
“还不错,早上还聊到您,说是很想和您见面。”
秘书笑着说道,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此行的目的。
“那样就太好了。”
维克托笑着说道,随后两人一起离开站台,而在外面,有辆黑色的小汽车,已经等候多时。
新的总统府距离火车站并不远,其实就是一座还算豪华的旅馆,结果被埃卡特租下,充当临时办公地。
本来他是准备用斯托加特市政厅的,但是两套执政体系交换很麻烦,于是便租了这么一个旅馆。
这座旅馆规模不算小,而且有自己独立的院落。
在经过门卫的检查后,小汽车顺利进入内院,随后在这位秘书的引领下,维克托走了进去。
来到会客室,维克托不禁愣住了,因为里面不仅坐着埃卡特,还坐着布里格尔。
也就是说,这对总统和总理的组合,都在。
这对于维克托而言,不是一个好消息,毕竟说起来,造成如今局面的主因,还是布里格尔责任更大一点儿。
最关键,布里格尔对贵族一直是充满仇恨的,某种意义上说,他比埃卡特这个总统,还要更加激进。
但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后退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摘下帽子,对两人一礼。
“快坐下吧,这一路想必很辛苦吧。”
埃卡特示意维克托坐下说话,两人毕竟算是老相识了,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认识的时间还挺长。
早在埃卡特还在民主党时,他就和维克托见过面了,毕竟那个时候,工人政党还较为弱小,所以经常一起联手举办活动。
但是两个人不熟,毕竟他们只是一起参加活动,除了打招呼,就几乎没什么交流。
好在这并不妨碍他们叙旧,聊了几句后,气氛就开始变得缓和起来。
“老实说,我这次过来,不仅是受莫里托尔议长所托,也受到布奇将军的委托。
这是他写给您的信,还请过目。”
维克托说完话,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放在埃卡特面前。
而埃卡特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随意地拿起来,然后轻轻打开。
信不长,总共就用了三页纸,但是埃卡特却皱起了眉,看完信后便折起来,放回信封。
“这个叛变者,竟然还露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实在是恶心。
算了,先不谈这个了,估计他还带了口信,让你捎给我吧。”
信上的内容不多,而且都极为空泛,主要是指出现在的时局,让整个国家都陷入动荡当中,所以希望埃卡特能够以大局为重,探讨如何消除阶层矛盾,达成和解。
埃卡特本身就是一个喜欢站上道德制高点的人,而现在,布奇将军竟然抢先了他一步,这让他感觉很不爽。
最关键的,他希望看到那个将军的诚意,而这份诚意,信里可没有。
“呵呵,埃卡特总统果然聪明,临行前,布奇将军的确交代给我一些事情。”
维克托笑了笑,随后将布奇将军说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第一,布奇将军希望能够促成和谈,他这边的条件是工人结束罢工,恢复生产秩序,双方采取建设性会面的方式,将一切问题通过谈判解决。
第二,撤回针对贵族的法令,以后也不得发布针对贵族的限制性法令和措施。
第三,作为交换条件,他可以带领部队离开柏林,返回萨克森,但总统阁下必须履行上述承诺。
第四,他希望议会改革,给予贵族一部分固定席位。
……”
维克托一股脑的说着,埃卡特则是越听越皱眉。
老实说,他对回到柏林还是很期待的,毕竟他离开得越久,权利的合法性就越弱。
但是对于布奇将军的条件,他却难以接受,撤回法令这倒是没问题,但是议会改革……
要知道现在霍亨索伦工人力量党,处于绝对的优势,他们是议会第一大党,这是他作为总统,权利不受约束的重要依仗。
可如果议会改革,贵族占据一定的席位,那么对工人力量党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利的事情,他们在议会的话语权,将会被削弱。
“这是胡言乱语,布奇那个贵族浑蛋,就是想利用现在的局面,把我们分化瓦解。”
不等埃卡特做出回应,布里格尔却跳起来,显得怒不可遏。
改革议会,对谁的影响最大,是总统么?
不,是总理,议会主要钳制的是总理的权利,一旦贵族扩充席位,那么对于他这个总理,无疑是晴空霹雳。
总理府的决议,必须通过议会才能生效,如果议会结构发生改变,那么他的工作就会相当难办。
所以布里格尔非常愤怒,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声嚷嚷,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反对。
“行了,快点儿坐下吧。”
埃卡特看着布里格尔的表演,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后悔让这个人坐上总理的位置了。
布里格尔是他一手扶植上来的,但是很明显,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并不听话,自己明明让他等一等,结果这个家伙,竟然擅自做出决定。
现在看看吧,他被迫跑到了斯图加特,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这个自作主张的家伙。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人是自己找的,所以闯的祸,自己也要背负责任。
听了埃卡特的话,布里格尔愣了一下,随后乖乖回到座位坐好,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埃卡特不再支持自己,那么这个总理的位置,他就必须让出来。
总统有指定总理的权利,同样也有撤掉总理的权利。
布里格尔知道,他和埃卡特之间有裂痕,当初法令的事情,其实是自己把埃卡特捆上车的,这个总统早就对自己不满了。
只是碍于局面,他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我想知道,如果我同意谈判,那么具体该怎么做?
在哪里谈,什么级别,需不需要我们双方高层都出席。”
埃卡特提出自己的疑问,毕竟谈,肯定是要谈的,关键是怎么谈。
现在双方都有需要对方的东西。
布奇将军希望停止工人运动,并增加贵族的话语权。
而埃卡特则希望重回柏林的总统府,避免自己好不容易争来的地位受到威胁。
双方具备谈判的一切条件,毕竟各退一步,就能各取所需,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们还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