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的尾灯不断闪烁,晃得人心神不宁。
我坐在后排,死死盯着前方,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其他人面色也无比难看,在凄冷寂静的乡道上看见这么多人,比看不见人更吓人。
车上所有人都没说话,等前面中巴排队的人都上车。
大家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那些人上车后,人影印在玻璃上,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出他们行动。
每个人都找了位置坐下。
一辆小巴士,坐得满当当的。
似乎在等乘客落座,不一会儿,中巴尾灯停止闪烁,发出轰响,排气管冒出一阵黑烟后,缓缓向路中间驶离。
“车动了,咱们怎么办?”乔寅山嗓子发紧,声音沙哑说道。
“这条岔路是回我老家的方向,要去,就得跟着中巴。”林沅皱着眉,轻声说道。
听到这,乔寅山忍不住看向后排,给我们使了个眼色,眸光还有止不住的惊惶。
上车前,我们还提起过这条线路的中巴诡事。
可上路后,偏偏在那怪事频发的停靠点,正巧遇见拉客的中巴!
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鬼晓得这些车上的是人是鬼!
但眼下,姜老头还在枯冢村等着我们送那张骇人的尸衣。
千难万险也得跟着!
我看了眼前方,说:“吊在中巴后面跟着,先看看情况,有问题就别靠近。”
汪强也左右观察,不断看向窗外。
“地上还有车印子,不像是阴路,跟上再说。”
说话间,中巴已经开始加速,离我们越来越远。
“好!”乔寅山猛地一擦脑门上的冷汗,面色变得狠厉几分。
一股凶煞之气油然而生,平添几分悍然气势。
我从后视镜瞧见乔寅山那张脸,隐隐看出些端倪。
难怪他垄断白事生意许久,也没遇见邪事,这面相和命格,怕是极狠极硬之人。
鬼祟欺软怕硬,见了也绕道走,有他开路,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轰!轰!..
霸道的排气管发出一阵轰鸣,宛如野兽嘶鸣吼叫。
气势一上来,反而壮胆,也驱散压在我们心头的阴云。
我们的车也缓缓起步,跟上不断远去的中巴。
路过岔口,我坐在窗边,下意识朝外看去。
那座小院半掩的大门完全打开了,一眼能看见院子全貌。
只是一瞬,我心猛地一颤,鸡皮疙瘩直起。
院子中间放着还有余火的烧纸铁盆,冒着微弱火苗。
环绕着铁盆一周,挨个摆放着棺材,甚至连堂屋里面,也透出棺材一角。
看上去屋子里有也摆了不少。
我心跳猛地加快。
从外面看,这明明是一处做路边往来车辆维修生意的普通院落。
可摆了那么多棺材,性质就不一样了!
哪有拿自家院子停尸摆棺的?
搁以前,也只有义庄会放这么多棺材。
此时,乔寅山开车也渐渐提速,当我正对着路过院子,视线看得更清楚了。
院子里不仅有棺材,每个棺材前还放着正正方方的遗像。
一张张嘴角含笑,无比诡异的照片,全都对着大门外。
仿佛注视着过路人的行动,全都被他们盯上了!
刹那间,我的心突突直跳,都快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有几张脸,我印象更是深刻无比。
就是最先出院子的那些人。
一个二个全都排队上了那辆中巴!
我眼皮狂跳,心里惊骇无比,这些人这么做是在干嘛?
挂着遗像烧纸,也不嫌晦气?
我实在摸不清头绪,扭头看向汪强,而他也僵着一张脸注意到了院子里。
我们俩对视一眼,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又朝窗外看了几眼,才压低嗓音声,用只有我听得见的耳语说:“‘上阴供’,别看!”
“啥意思?”下意识又朝窗外倒退的院子,多看了一眼。
那间敞开大门的院子门口,不知道何时围满了人。
他们身上穿着色泽暗沉的寿衣,踩着敞口的寿鞋,腰间系着根白腰带,摩肩接踵地伸脖子朝院子里望。
仿佛赶集似的,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突如其来的人影吓得我瞳孔巨震,整个人也是一哆嗦。
“还看!”汪强一声厉喝,如惊雷般炸响在我耳边。
顿时,我视线一花,那些穿着寿衣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汪强一脸阴翳地看着我,面色还浮现几丝后怕说:“着了道吧,这下被鬼迷了眼!”
我连忙擦了擦额头泌出的冷汗,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些不该看的景象。”
汪强没回答我的问题,直接掏出背包里的火折子,朝我肩膀上点了两下。
最后,连我眉间印堂都不放过,虽然只是星火点点,依旧灼烧的肉疼。
做完一切,他拿出一面铜镜,借着车座后排的顶棚灯让我照着看。
不知为何,我的脸在铜镜里十分模糊,但印台处浓郁的黑气格外清晰。
像是要冲出镜子,扑面而来!
汪强压低声音说:“你现在煞气入体,阴气重的地方能轻易看见鬼祟显形,看多了‘鬼迷眼’,随时都有可能撞祟!”
“铜镜过阴,能照见寻常看不见的东西,你看你脸上的煞气都藏不住了,再冲入灵台,不死也疯!”
我一惊,单就看了一眼,影响就那么大,那‘上阴供’有这么恐怖?
我小心翼翼问道:“汪伯,你说的‘上阴供’是什么意思?这么招阴,我看一眼都会冲撞?”
汪强点点头,小声说:“你也看见那些人在自己遗像前烧纸吧。”
我点点头,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院子里诡异的布置。
“通常,人死后在阴间才有名有姓,烧纸才能送到地下。”
“但有些人通过‘上阴供’给阴魂,让他们把纸钱带下去,再交给自己,下阴间办事就方便。”
汪强面色凝重,继续说道:“坐中巴的那些人中恐怕有走阴人,至于下去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防着点准没差错。”
我听得连连点头。
可就在这时,乔寅山疯狂大叫一声,猛地一踩油门,直接把车停在了路中间。
“卧槽!对面这他妈什么东西!”
乔寅山吓得粗口连连,已经有些不管不顾了!
我连忙看向前方。
我们跟着的中巴已经不知道去向。
前方的路幽深黑暗,车灯照亮的地方,路中间一群人抬着喜轿朝我们缓缓走来。
喜轿迎着车灯,慢悠悠向我们走来。
可每走一步,都给人无尽的压抑和恐惧。
周围有人围着轿子吹着唢呐,打着铜锣,嘴巴咿咿呀呀动着。
但在空旷的山路上,没有丝毫声音传来,安静的落针可闻。
我听见车内有几声吞咽口水,还有呼吸加重的喘息声。
坐在前排的林沅虽然没有动弹,但不断颤抖的双肩出卖了她,显然已经恐惧到极致。
汪强同样注意到外面,朝我使个眼色,说:“下车,不管是人是鬼,别让他们靠近!”
我赶紧拉开车门,一下跳了出去。
汪强紧随其后,跟在我从同一方向下车。
而他动作不停,从背包里掏出符箓,猛地贴在车门上。
而那些红色的朱砂痕迹不断扩散,向周围晕染。
显然,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在侵蚀着符箓。
怕是一旦朱砂消散,符箓就会彻底失去威力。
但这也是我们唯一能护住车上几人安全的保命之物了。
我半蹲着,贴着车边站着,一手捏着镇尸钉,一手拿着匕首。
远光灯照射在前方,迎亲的那群人,脸色被照的煞白,但掩不住脸蛋上的腮红。
每个人都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可在寂静的夜里,更显诡异。
而此时,对方似乎也注意到我们的车。
迎亲队伍缓缓停下,对方僵在原地不动,但也不让道,似乎故意拦在路中间。
我喉结滚动,内心万分紧张,看着喜轿停了下来,忍不住说:“他们怎么也停下来了,搞什么鬼!”
我话音刚落,对面轿子后面蹿出个人,拿着一柄圆扇,半遮着脸。
一踮一踮,走到最前方。
我屏住呼吸,看打扮那人似乎是个媒婆子,
顺着风,一股奇异的香味儿传了过来,让我不自觉心神开始放松,不再惧怕眼前一切。
步子也止步住想要前跨,朝对面走去。
“千水!别被狐媚子蛊惑了!”一股凉意喷在我耳根,接着,,汪强在我耳边厉喝。
刹那间,我脑袋一晃,明显清醒许多。
扭头一看,汪强含了口血,喷在我身上。
我心里一凝。
这才意识到,在闻到那股香味后,自己好像中邪了!
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想要朝前探去!
我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忍不住后怕,冷汗顷刻间浸湿了衣衫。
这绝不是人!
为了避免再被蛊惑,我直接咬破舌尖血,强行召了口阳气。
一瞬间,血气弥漫在口中,我脑子也异常清醒起来。
再看向前方,那媒婆,和迎亲队伍全都变了模样。
几具纸人挡在路中间,而那最前方媒婆肩膀上蹲着一只赤毛狐狸,双眼微眯在黑夜中泛着狠厉的光芒。
隐约间,我耳边传来一道奸笑声,却又透着几分妩媚。
“有人出钱喊我们来接亲,小哥哥,不介意的话让新娘出来吧,咱们一起讨个喜气”
话音一落,周围刮起一阵阴风,路中间起了浓郁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