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洒下来的阳光恍了我的眼睛,下意识用手遮住。
阴影下,我看得更清了。
脚印的尽头竟然显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弯着腰猫在院子外,向里探头张望。
看清那背影的一瞬间,我瞳孔巨震,目光不敢偏移分毫。
那不是许拐子又是谁?
这一幕,瘆得人心发慌。
“千水,站在那里发愣干啥,见鬼了?”
见我猛然驻足不前,小军叔扯了扯我,将我从恐惧中拉回现实。
再一看,哪里还有许拐子的身影,那串湿漉漉的脚印也不见了。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笑一下,道:“没啥,想到一些事儿。”
然后立即跟上小军叔,快步离开。
并肩走着,我沉默一瞬后,轻声说:“这女人和许拐子什么关系?为啥哭得那么伤心。”
我心里其实没底儿,这女人哭喊几声,竟然能唤回许拐子的魂儿,这也太蹊跷了。
要知道,即使是设了灵堂,摆了夹生饭,也只有头七鬼魂才因执念,有机会回家看看。
许拐子是有执念,还是有怨念挂在这女人身上?这么轻易就回来了。
小军叔扭头看我,脸上骤然换上八卦表情,一脸讳莫如深说:“这女人是许拐子姘头,别看两人人品不咋地,但王八看绿豆,听说是臭味相投的真爱。”
“许拐子小时候得病腿瘸了,一直没娶媳妇,是跟了杨四海做事,才有点钱让人多看两眼。几年前,徐艳被老公家暴,打回了蓬湾村,不知怎的和许拐子勾搭上,噶了姘头。”
“许拐子挣点钱,全花她身上了,做个头发都几百上千,还买衣服买包,去年还给徐艳出头,喊人去隔壁村给她老公揍了一顿。”
“两人这点烂裤裆的事儿大家都知道,许拐子死了,徐艳恐怕是真的伤心。”
听完,我沉默了。
难怪能唤回许拐子的魂儿,他和徐艳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看得出,有几分真情在。
不过,我也没多当真,这真情能残留几分,谁也说不清。也许只是哭嚎许拐子死了,没人挣钱花了,才是真的。
......
回村没多久,我们一行人再次来到南边那处开会的院子。
只是一进院子,和我们离去时相比,大变模样。
那个原本放着农机和公用器具的草棚,不知道什么时候搬空了。
里面摆着一个长木桌,上面放着些东西,用一大张白布盖着。
里面一股怪味传来出来,上头还有不少苍蝇围着乱撞,看上去脏兮兮的。
我瞅了一眼,就向旁边瞟去的时候,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那长桌背后,还放了不少东西,用黑布扎着,立在棚子里面,看样子有成年人高,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随着我的目光移过去,总觉得那黑布下面,有什么东西也盯着我,寒意不自觉升起,让人心里发怵。
这时,见我们一群人回来,村长也从屋里出来,他指了指草棚那些新出现的东西,低声和姜老头交谈着。
两人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一些事。
我跟在旁边,就听见姜老头开始说起蓬湾河沟发生的事。
说起许拐子死了,村长明显一愣,倍感意外,然后又提起我爹,村长脸色才是真正骤然大变,无比震惊。
他连忙看了我好几眼,惊疑不定,一脸不可置信。
捞尸人死在河里...
这事儿,放哪里讲都是骇人听闻的消息。
“罗兵命苦啊...”缓了几秒后,村长摇摇头,叹气说道。
我听了,那股悲伤再次涌上心头。
姜老头也少见的点了根烟,啪嗒啪嗒抽着,我看得出来,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对于我爹的死,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了疙瘩。
半晌,姜老头吐了口烟圈,目光落在草棚内,说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吃个饭,就等晚上干正事吧。”
村长连连点头,也说村里出这么大的事儿,杨老歪到底是杀人凶手,他能也不能老把人绑在屋里。
时间长了,总归是祸患,之后肯定要送到警局伏法。
大家心知肚明,要赶快把村里的邪乎事解决,才有安稳日子过。
很快,村长就安排人散了,喊了小军叔回家弄点饭菜,给我们填饱肚子,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办事。
而这会儿间隙功夫,只剩我和姜老头留在这里。
见其他人都走了,姜老头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说:“千水,你爹的死,恐怕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
我神色一动,心中也涌起几分猜想。
我是知道我爹本事的,他那身下水功夫,没理由淹死在河里,哪怕有许拐子这个刚死的水鬼作祟,他也绝对有办法对付。
他的死,肯定有蹊跷,如果不是意外,那只可能被人害了。
我想起最后从河里伸出的哪知沾染朱砂的手,害死我爹的只可能是化了煞的我娘!
她又凶又狠,也有本事害我爹。
我面色沉重,说:“如果不是意外,我肯定,最后是我娘拉我爹下水的,那只手就是她!”
姜老头摇了摇头,道:“我算的不是这样,他走得很...心甘情愿。”
“啥?”我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心甘情愿?
那是说我爹自己去死的?
姜老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至于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今晚就见分晓。”
说完,他就闭口不言,缓缓阖目,似乎下午消耗了很多体力,现在需要养神。
我张了张嘴,满腹疑惑哽在喉咙。
无论如何,我都不信姜老头说的话,他怕是老马失蹄,想岔了吧。
但他那副样子,明显在等待时机才会告诉我答案,我只能咽下无数的疑惑,等他自己开口。
很快,小军叔和村长就送来了晚饭,又给我送来换洗的衣服。
我穿上干净的衣服,囫囵一顿狂吃,补充体力,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而此时,太阳刚刚下山,天色将暗未暗。
我端着碗,夹了些饭菜,蹲在院子里扒拉最后几口,顺便透透气。
低头干饭间,感觉一阵冷风吹过,猛地钻进我脖子里,激得人打了个寒颤。
我下意识站起来。
可就在抬头瞬间,院外出现的景象,让我整个人鸡皮疙瘩直起!
院门外,有半张铁青的脸探了出来。
那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我呢,眼里满是缭绕黑气,显得怨毒不堪。
我脑袋嗡嗡直响,就对视了一眼,吓得我连碗都拿不住,掉在地上砸了哐当一声脆响。
而那人用手扒拉着院门,诡异的是他右手没了手掌,手腕处还有血迹挂着。
见我也盯着他,对方更肆无忌惮地又朝院子里探了探,露出那张全脸。
不是许拐子又是谁?
一张化成灰我都认得的脸!
他怎么回魂上岸,还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