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癞头脸色一沉,啐了口痰在地上,大骂道:“罗千水毛都没长齐,让我给他道歉,他配吗?”
说完,恶狠狠盯着我,仿佛要生吞了我。
他这一开口,张万全婆娘原本犹豫的眼神,也狠厉起来,如刀锋似的目光向我剜了过来。
这模样,完全没有一点愧疚的歉意。
姜老头面色一沉,直接指向院外,冷声道:“那各位请自便吧,门就在那里,出了门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姜老头虽然偶尔冷面,但这次应该是真动气了。
原本还担心这些中邪的人让殃鬼上身,会祸害旁人,这下,他完全放任不管,显然是不顾后果了。
“刘癞头,都什么时候了,你呈什么强!”
突然,村长站了出来,一巴掌拍到刘癞头后脑勺,打得他一哆嗦。
然后,又转头看向张万全婆娘,喝道:“还有你,等你男人死了,你是想守寡吗?好日子都别过了是吗!”
村长向来有威信,年龄在这儿搁着又是长辈,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而他似乎很敬重姜老头,转眼那根没递出的烟,又夹在手上,递给了姜老头,道:“姜师父,这些小混球没见识,你先容他们想想,给个机会。”
姜老头看了刘癞头几眼,这才接下递来的烟架在耳朵上,算是卖给村长一个面子。
也重新给他们个机会!
而此时,刘癞头和张万全婆娘都沉默了,一时间没开口。
对于给我道歉这件事,显然是心中怨愤,不肯低头。
我心想,村子里的人欺负我们惯了,想要改变态度认错,登天还难。
就在院子里的人僵持,气氛有些凝固住时,地上捆着的男人猛然弓起身子,浑身抖成了筛子。
“老张,你这是咋了不要吓我啊!”张万全婆娘连忙跪在地上,把张万全翻过身来。
此时,张万全仰面朝天,面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睛止不住地朝上翻,嘴角的涎水流得更多,像是犯了什么大病。
紧接着,他身体突然僵直,开始疯狂挣扎,边动弹边说,“快放开我,我没钱,真没钱,有鬼,有鬼啊!”
他这一声声喊叫歇斯底里,不多会儿,整个人嗓子都哑了,嚎叫得喘不过气,着实像中邪了似得,给周围人吓得呆立当场。
紧接着,一阵阴风吹过,我感到汗毛直竖,觉得瘆得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院子里晃荡...
我看他那越发骇人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见状,张万全婆娘吓得脸色都白了,不停安慰他没事。
可张万全根本听不进任何话,整个人陷入莫名的绝望恐惧中,不停嚎叫。
姜老头就这么冷冷看着,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似乎到了极致的绝望,张万全婆娘连忙看向姜老头,说道:“我道歉,我道歉,求求你救救我当家的!”
姜老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诚心向千水道歉,这事儿才算完。”
“诚心”二字,姜老头咬得很重。
张万全婆娘听后,愣了一瞬,下一秒,就听见扑通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跪下。
她看向我,边哭边磕头,说:“我们老张糊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一声声磕头砸地的声音咚咚响,我不知所措看向姜老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实说,我爹总是教我与人为善,走正道,干我们这行要积德。
人家这样磕头道歉,我难免有些心软,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求救的目光看向姜老头,他和我对视一眼,似乎察觉我的想法,便开口道:“行了,算你心诚。”
说着,他就示意院子里的人,把张万全抬到屋里,他准备着给人驱邪。
等张万全进屋后,姜老头看向刘癞头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是走是留,全凭他自己选择。
见状,村长双眼一瞪,看向刘癞头道:“你个混球,还不快点道歉救你婆娘一命,硬挺着找死呢!”
闻言,刘癞头脸色变了变,道:“我婆娘现在好得很,可没和张万全那个倒霉催的一样犯病!”
“想让我给个毛头小子下跪磕头认错,那可真是活回娘胎了,还怎么做人!”
“我就不信只有这老瘪犊子能救命,我这就送我媳妇上医院,少他妈装神弄鬼扯犊子!”
说完,刘癞头面色发狠,扛起自己婆娘头也不回离开了院子。
姜老头望向他的背影冷笑一声,扭身就朝屋里走。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村长大手一挥,只留下几个信得过的人在院子守着,交代其余人散了,先回家。
然后我,小军叔,村长三人,才跟着进了屋。
屋里人不算多,姜老头此刻正端坐在主座上,见我们人来齐,他才缓缓开口:“有人不信邪,那就让各位今天开开眼,免得说我姜淮远是什么坑蒙拐骗的假把式。”
我一听,姜老头这是脾气上来了,明显不爽刘癞头骂他呢。
至于他有什么手段,说实在的,我也很好奇。
说话间,姜老头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张万全身边。
此刻,被绳子困得结实的张万全,还在不停颤抖,脸色从通红变得有些发紫,看上去情况不妙。
姜老头从腰间的布袋,掏出了一根指节长的竹杆子,打开后,里面起了一股烟,冒出了点火星子。
我看得分明,这是村里都少见的东西,火折子!
这年头,要么用火机,要么用火柴,用火折子的少之又少,真是老物件了。
而姜老头拿出火折子后,就示意张万全婆娘让开,紧接着,给倒地的张万全衣服扒了,露出了肩膀。
呲!
一声火星点肉的声音响起,姜老头迅速在张万全双肩上,像烫戒疤一样,点了两个点。
我看得心惊胆战,不知道这是哪门子手艺,着实有些离奇。
可这两道火疤一烫,张万全立刻收声,鬼喊鬼叫顷刻间停止,看上去听话极了。
同时,那酱如猪肝的脸色,也缓缓恢复正常。
姜老头双眼微眯,淡淡道:“他最近运势低,前段时间打牌输了不少钱吧,怕是昨晚又凑热闹去了杨老歪家,沾染上阴气,盖住了命火,才这么容易被鬼祟缠上。”
“我先给他双肩命火护住,阳气足了,这样就见不到吓人的鬼祟了。”
他话一说完,张万全婆娘当场就服了,立刻对着姜老头又谢又拜。
然后,倒豆子般说出张万全近况。
张万全前些日子和狐朋狗友打牌输了三千多,心里不爽的很,昨天瞅着动静想看我爸倒霉找点乐子,就凑热闹去了我外公家。
谁曾想看到那骇人的场景,回家就被吓得不正常起来。
得知前因后果,我心中又不免感叹,这都什么人啊,这么想看我爹和我倒霉!
姜老头也没多说,从腰间的布袋掏出一炷香,当着我们的面点燃。
可就在点香后的瞬间,让我们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支香,被他放在张万全头顶附近,竟然直挺挺立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姜老头双手合十,对着香火拜了三拜,又回到主座上,等待这支香燃尽。
这会儿功夫,所有人都不敢吱声,陷入了难以想象的震撼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