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我爹的叮嘱,我浑身直冒冷汗,僵在那里。
直到一阵阴风吹得我发毛,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又打了个寒颤后,我才回过神。
强压下恐惧,向屋里看了眼,我娘的尸体依旧直挺挺竖着,没有其他变化。
这时,我才发现,刚才动静闹得那么大,外公不仅扇了我娘,还把那些朱砂诡纹全搅乱了。
我娘尸体上晕染了鲜红的颜色,白绫也不干净了,像流出的血沾在上面,刺眼无比。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免猜测起来,这尸体的异动,莫不是和我爹画的东西有关!
再一想,朱砂本就是镇邪之物,这么一弄,肯定镇不住了啊。
我不敢大口呼吸,整个人吓得打起摆子,隐隐猜想到一些事的后果。
这是邪尸,我招惹上了!
念及此,我猛地一跪,朝厅堂里磕头,道:“娘,我不是故意进屋的。真扰了你,就找外公算账吧!是他该死,我只想保护你!”
狠狠磕了几个头,我脑门顷刻间肿起来。
我想,我娘要是在天有灵,不会怪我的,该死的是外公!
心中憋着这口怨气,我心情平复一些。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担心也没用,现在紧要的,就是守好家门,等我爹回来。
我关上院门,抱着柴刀守在堂屋前,双眼瞪大如铜铃,心中发誓要守护我娘最后的清净。
眼瞅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从白天等到黑夜,我爹也没回来。
院子亮起暖黄的钨丝灯后,安静中透着一丝阴森。
我又饿又困,瞪大的眼睛有些支撑不住,眼皮开始打架后,很快粘在一起。
紧接着,我听见脚步,感觉有人来了。
莫名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滴滴答答的水渍声,我听得很清楚。
这时,一双湿漉漉的脚出现在我身边,隔着一拳距离和我并排挨着。
我侧目望去,想看清是谁,但脖子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根本无法扭头。
但余光能瞥见她露出的下半截身子,我可以确定是个女人。
女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湿淋淋的,还流着血汇聚在脚下,地面一滩都是猩红,恐怖又瘆人。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挣扎想逃开时,她开始低声呢喃,让我一下呆立当场。
她说,会护着我...
然后那双脚动了,女人踩着血脚印向院子外走去。
我张大嘴巴,想发出声音喊她停下,但叫不出来,像哑巴了!
“水娃!快醒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粗犷声音。
是我爹!
我猛然间睁眼,我爹那张脸就在前方杵着,紧张地看着我。
他身边还站着个老头,看上去八十多了,满脸褶皱,一口牙掉光憋着嘴,沉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看来我爹就是去找他来做白事了。
见我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我爹顾不上其他,连连拍打我的背后,给我顺气。
我这才发现,刚刚那恐怖一幕已经散去,是我睡着做噩梦了,现在天完全黑了,我爹终于回来了!
他目光担忧看着我,问道:“你脸咋回事,还抱个柴刀,出啥子事儿了?”
这一问,我心中委屈顷刻爆发,把外公冲进家里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个遍。
最后,我不敢直视我爹,低着头道:“为了保护我娘,我冲进屋拦他们,爹你不会怪我吧...”
话音刚落,我爹没回话,旁边那老头先开口了,说道:“坏了,先进屋看看,我说怎么这么大怨气!”
闻言,我爹也脸色大变,顾不上我,连忙招呼老头进屋。
我心一沉,也跟了过去。
堂屋的灯没开,入眼漆黑。
但和白天明显不同,屋子里泛起了一股淡淡臭味。
老头进屋没说什么,直接从口袋拿出一个火柴,点了光亮。
黑暗中有了微弱的亮光,照着那张老脸,看上去阴气森森的,活像鬼脸。
进了门后,老头举着火柴径直到堂屋中央,来到尸体身边。
白绫给尸体裹住,上面晕染着一团团的鲜红,再加上潮湿的水汽,臭味就是混杂发出的。
看了几眼,老头说了一句话。
“朱砂乱了,回魂出煞,是要拿人命填,不然,这可葬不安生!”
“什么!”
我爹脸色煞白,一脸不可置信,旋即,他下意识看向我。
我当时就懵了,什么意思,要谁的命?
可还不等我反应,那老头已经先动了。
他打开腰间的竹篓,吹了声口哨,黑暗中发出“嘶嘶”声。
借着火柴光打量,竟然是一条青蛇爬了出来,吐着信子!
老头招了招手,让我过去,等我靠近后,他猛地捏住我手腕凑到竹篓旁。
我怕蛇,下意识想躲。
可他那枯瘦的手力量极大,让我动弹不得,就看见冒头的小青蛇照着我手指咬了过去,鲜血汩汩冒出,疼得我激灵!
不过几秒钟后,我就改变了想法。
说起来也邪门,那股疼痛顺着右臂蔓延,所到之处,身体变得暖洋洋的,竟然有几分舒服。
我觉得稀奇,那小青蛇双眼精光抖擞,并没有想象中的阴冷,反而有股神气劲儿。
见我看得出神,老头直接捏住我的手指开始挤血,先头几滴血黑乎乎的,后面就变成鲜红。
一股腥臭味儿也弥漫开来。
老头紧接着说道:“好了,煞气逼出来了,娃儿暂时没事儿了。”
“我倒要看看,这是想找谁的麻烦。”
我爹听后明显松了口气,然后老头就让我爸拿些糯米出来,他立刻照办。
等拿来糯米,老头也不废话,让我们铺满院子。
很快,糯米洋洋洒洒占满整个院子,月光下,泛着惨白。
我有些好奇老头要做什么,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老头连声吹着口哨,那条小青蛇像得到指令,从竹篓里爬了出来,在糯米地上不断扭动。
原本无暇的地面开始出现怪异的痕迹,时间长了,终于完全显露。
我看见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糯米地上,竟然出现一个个惨白的脚印,交错着,不断向院子外走去。
可院子里除了我们三,哪里还有其他人!
这简直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院子徘徊。
突然,我心一沉,想起刚刚做的噩梦。
那双湿漉漉的脚,就是这样向外走着,不知道去了哪里。
难道说...
我扭头看向堂屋里那具尸体,青色的脚掌正对着我,和噩梦里的双脚逐渐重合。
我可以确定,是我妈!
而我爹和老头看见逐渐成型的脚印,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们跟着脚印向外,最后方向指向了东边。
我看着两人的反应,没敢说话,要和他们说这是我妈的脚印,那也太离奇了!
但从他们表情看,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说与不说,这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老头盯着脚印沉思一阵后,说:“罗兵,我们去杨老歪家看看,没事儿最好。”
我心中一惊,杨老歪就是我外公,而他就住在村子东头!
难道这脚印的去处,是外公家?
我爹显然也知道,他看了我一眼,脸色有些难看,更有愤怒,道:“他打了水娃,我就知道坏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不管他,也害了娃儿。”姜老头淡淡道。
我忍不住问道:“爷爷,这是要出啥大事儿吗?”
老头褶子聚一堆,皮笑肉不笑道:“哪有什么大事儿,该有的是报应罢了。”“
然后他一吹口哨,小蛇应声回到他手里,又和我说道:“你只管呆在这,不准踏出一步,不然引了尸煞上身,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我们去去就回。”
说罢,两人径直离开。
一晃,十几分钟过去。
村子大路上匆匆忙忙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村长家的三儿子,平常我喊小军叔,他一过来就冲到我家门口,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咔白朝我吼。
“千水,你爹叫人打了,像鬼上身似的,现在正发疯砍人,你快去看看!”
“啥?”
我心口一颤,脑袋嗡嗡响。
我爸也被打了?
难道是外公又不讲理,连我爸也不放过?
他和我们到底多大仇!
我唰地一下冲了出去,完全忘了老头的叮嘱,什么尸煞,什么禁忌,我只想我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