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到底是支撑不住。
脚腕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悲光从井中爬出来，呜咽地爬向齐修。
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她好像看到了悲光的眼眶中滚落下来了一颗硕大的眼泪。
她脑袋胀胀的，下意识伸手想要去触摸它的脑袋。
别哭啊......
你不是冷血动物吗？
哪里来的眼泪啊？
......
“呼－－”
齐修一个弹射起步，从床上蹦了起来。
“干嘛！吓一次就够了，你要吓死我第二次？”
一个男声突然响起。
看似埋怨，里面却藏着关切。
齐修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破旧衣裳的男子蹲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看。
见她转头看过来，男子不慌不忙地将书一合，随意塞进储物戒指里。
齐修顾不上好奇那本书是什么，张口道：“张苏安？你怎么在这？”
张苏安站起身，走向她。
也许是鼻子上沾了灰尘，有点痒。
他用手摸着鼻子，挠了几下。
鼻头泛起浅浅的红。
“我不在这，让你自己躺在院子里躺着啊？赶紧感受一下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齐修收回视线，没有过多废话，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
那里灼热的感觉已经消退。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自己的修为似乎......
齐修注意到自己枕边一堆的灵石粉末，诧异地看向张苏安，道：“你把存货都拿来了？”
张苏安站在桌子边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水是刚泡上的，冒着白烟。
他一边吹着热茶，一边点头：“昂，这不是看你比我更需要吗？”
“可是，你不是说想存着这些灵石助你进阶吗？”齐修捧起一把，在指腹间轻轻摩擦。
张苏安丝毫不在意的笑笑：“你要是死了，这宗门还有谁会把我当成一个人？”
齐修沉默了一瞬，四下张望起来。
“悲光呢？它没有被发现吧？”
“别找了。”
在齐修的注视下，张苏安低头慢悠悠喝了口茶。
“走了。”
“走了？去哪了？”齐修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妙的想法。
张苏安肯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齐修蹬上鞋子，不信邪地跑到院中的井边，往下看着。
可是就算她把眼睛瞪的发酸，也再没等到那个熟悉的会扑在她腿上的身影。
“它能去哪？”
齐修用力撑着井沿，回头看着跟过来的张苏安。
后者沉默了一瞬，像是在组织语言：“我不知道，天地如此之大，它想去哪不行？”
齐修沉默着。
天上飞掠过几只鸟雀，往地上丢下几声归巢的雀跃。
齐修缓缓抬头看着天空，看着那些鸟儿的身影渐渐被屋檐挡住，再也不看不见了。
在张苏安的视角下，只能看到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苏安上前安慰道：“想开点，它离开，对你们都好。留在宗门里，若是被其他弟子知道，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的。好在这次发现它的是那个只喜欢干架的傻子，若是换作其他人，你恐怕也做不到全身而退了。”
“......你说得对。”齐修点点头。
只是神色看起来倦怠极了。
“它离开这里也好，躲得远远的吧。只希望修士之间的贪念，永远都不会波及到它。”
“悲光悲光......藏匿于光。”
张苏安看着她这般悲伤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他手指动了几下，动作有点僵硬地拍了拍齐修的肩膀。
“师姐，你......想开点。”
齐修有点没什么力气地笑了笑：“你送它离开宗门的吗？”
“......昂。”
张苏安眼神闪躲了一下，下意识垂下了眼睫。
“哦，这样也好。它安全就行。我太弱了，照顾不了它好多年。那样舒心的日子，哪怕只有几个月，也挺好的。”
齐修有点像在自我安慰，一边点着头，一边缓缓往屋内走去。
张苏安揉了揉额角，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咬的紧紧的。
“我就是有点习惯了。悲光在我身边的话，我感觉我活着也是有价值的。”齐修微微侧目，看着张苏安淡淡笑了笑，“毕竟，这宗门之中，真正把我当成一个人的，也实在不多。”
张苏安刚想说什么，就见齐修摇了摇头：“你们不一样。你是朋友。悲光有点像......”
齐修皱起眉来。
悲光像什么，她有点形容不上来。
但好像自她有意识起，世界上就没有一个活物，会时时陪着她，监督她爱惜自己的身体，监督她吃下每一口饭。
但这个生物，又那么弱小。
需要自己尽心尽力地照顾，才能健康地活着。
一时之间，齐修也想不到一个身份来符合悲光。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悲光的存在早就超越了灵宠这个词的限定。
齐修无法给它一个定义。
两人沉默了一会，张苏安突然出声道：
“嗯......我知道悲光离开让你很伤心，但你现在伤势还没好，情绪不宜如此激动。”
齐修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你哪来的药材救我？”
张苏安嘴角就是一抽抽。
话题转移失败了吧？
“咳，不过小小伤势对我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啊那个，哦对，而且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张苏安虚咳几声，声音严肃起来，惹得齐修好奇地看向他，“在你昏迷的时候，宗主过来找你了。”
“师尊？找我做什么？”齐修的脸色微微一变。
若是之前听到自己师尊过来寻自己，心中到底还是开心的。
但现在，怎么说都有点烦躁。
张苏安的脸色有点凝重：“不知道，他进来见你昏迷着，就甩袖走人了。我是听路过的弟子说的，好像是想去找你商量让出师姐之位的事情。”
她就说。
什么都不期待才是对的。
齐修沉默了一会，问道：“让出来，给谁？”
“好像是新来的一个很有天赋的弟子，名字没记住。”
“哦，德行配位，师姐这个位置让一下又没关系。”齐修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张苏安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据说宗主过来找你就是因为其他人不同意，才想着从你这边入手的。毕竟你若是亲自请求，其他人也不好打岔。”
“会有人不愿意我让出师姐之位？”齐修好笑道。
眉眼之间，却带着淡淡的嘲讽。
张苏安耸耸肩：“你知道的，修仙界大小宗门多了去了。几乎所有的宗门都是按照入门先后定辈分。如果今日你破了先例，那其他宗门内部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齐修愣了愣，神色冷淡起来。
“哦。”
她还以为是什么呢。
原来还是因为各自的利益罢了。
“早知道如此，这山还不如不上。”
她低声感叹了一句。
但一个修士想要离开宗门又谈何容易？
除非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宗门是不会让一个师姐轻易在宗门除名的。
传出去，对宗门的名声没有一点好处。
“但我担心宗主不会轻易放弃，我在宗门不方便时刻在你身边......你自己小心着些。”张苏安不放心地又叮嘱道。
齐修点点头：“好。你早点回去吧。”
毕竟，此时齐修正在节骨眼上，难免容易被人做文章。
“嗯。”
张苏安站在原地停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齐修关上了房门，坐在床上静静感受着自己再次突破后的修为。
随后，默默加固了门口的结界。
她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床头空荡荡的小窝。
眼睫垂着，看不清她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