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县是一座小县,隶属于宣州,位于宣州东北角,距离江宁县约两百里,它的对岸便是濡须水河口,直通巢湖,而从芜湖旁边的溧水一直南下,便可抵达太湖,成为进入江南腹地的一条捷径,芜湖地位的重要性便显示出来。
不过芜湖平时几乎没有驻军,朱泚也现了这个漏洞,他最终决定从芜湖登陆,便陆陆续续将大船隐藏进濡须水河口内,不停泊在长江江面上。
事实上,韩滉也想到了敌军从芜湖登陆这个可能,不过朱泚很狡猾,他在江阳县江面上又停泊了上千艘槽船,如果润州水军转去芜湖防御,那么朱泚大军说不定就会改在丹徒县登陆。
韩滉也有应对之策,他令罗紫玉率领一支千余人以及十艘战船,组成一支小型水军在夜色掩护下前往芜湖,也同样隐藏进了溧水中。
在韩滉斩杀陈丰后的第八天,十万朱泚大军已经集聚濡须河口,这天晚上月朗星稀,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将万束银辉洒在大江江面上。
第一艘大船出动了,这是一艘三千石的货船,体型庞大,满载着五百名士兵,周围有几艘小哨船护卫,大货船是用橹桨为动力,两边各有三根大桨,划动着水面,每根大桨由三人控制,速度不是很快。
在距离第一艘货船数百步外,第二艘大货船也出现了,同样满载着五百士兵,朱泚一共搞到了十五艘大货船,一次性可以将近八千士兵投到对岸。
第一艘大船已经到了大江中央,这时,对岸江面上忽然出现了几艘战船,战船不大,都只有千石左右,上面有数十名士兵。
货船上的士兵大惊,向天空一连射出十几支火箭报警,正在北岸坐镇指挥的朱泚得知对岸出现了敌军战船,他也大吃一惊,急令所有战船出击,务必保护运兵船顺利抵达对岸。
朱泚手中也有上百艘战船,但都是小战船,大小在百石左右,一艘船最多只有十几名士兵,其实就是巡哨船,一边都在岸边执行警戒,此时江中形势危急,朱泚顾不得考虑江边的安全,将一百多艘巡哨船全部派了出去,形成了狼群战术,以对付敌军的战船。
随着所有巡哨船向江中驶去,北岸变成冷清下来,这时,一艘小舢板无声无息地靠近了濡须河口,它像一只独狼潜伏在江面上。距离岸边约三百步左右,没有了沿岸的巡哨船,岸上士兵也现不了这艘小舢板。
第八艘运兵货船从濡须河口里驶出来,它周围没有小船护卫,变成一艘孤零零的运兵船。
小舢板上有两人无声无息下水了,他们都穿着银色水靠,和江面上的颜色一致,根本就看不见他们存在。
这两人正是应采和与一名精通水性的火器营士兵,任何一个藏剑楼出来的刺客,水性都十分过硬,应采和也不例外,他们推动着一只防水木箱子向大船渐渐靠近。
片刻,运兵大船从他们身边驶过,劈波斩浪,水流将他们向外推去,应采和甩出一只飞爪,抓出了船舷,她借力一跃而起,一把寒光闪闪匕狠狠向船身刺去。
‘咔嚓!’匕精准地刺进了船板之间的缝隙里,力量很大,刺进足有三寸,匕深深钉在甲板上。
应采和一手抓着钩爪绳索,单脚踩在匕上,身体紧紧贴着船身,她向士兵一招手,火器营士兵将一卷绳子抛给她,应采和一把抓住,慢慢将士兵拉拽过来。
士兵将木箱盖打开,露出了铁火雷的铜柄,很像茶壶上的提柄,匕上有一个专门设计的倒钩,正好可以钩住铁火雷上的细铜柄,使铁火雷紧紧贴在船壁上。
士兵又从箱子取出了里面的火折子筒,里面装有三支火折子,箱子便扔进江中。
士兵抽出一支火折子,迎风一甩,火光燃起,但江面的水浪却呼地将火扑灭了。
“你位置太低了,让我来!”
应采和用牙齿咬住飞爪绳索,伸手接过火折子筒夹在腋下,嘴里含糊问道:“告诉我该怎么做?”
士兵掰掉上面的木壳,露出了火绳,他指着绳头低声道:“点这里,点燃后就立刻逃命,越远越好。”
“你先走!”
士兵一跃跳入江中,立刻消失在水沫之中。
应采和扔掉拉拽士兵的绳索,腾出手来,她取出一支火折子,甩燃了,点燃了火绳,火绳立刻‘嗤嗤’地燃了起来,
应采和也顾不上飞爪,一个鲤鱼后翻,跃入大江之中,拼命向外围游去。
游出约百步,江面上一道红光迸射,紧接着‘轰!’一声巨响,俨如闪电惊雷,随即火焰腾空,化为浓浓黑云,十里外可闻可见,巨大的爆炸冲击力将船身炸开一个七尺宽的大洞,江水汹涌灌入,船内响起一片惊呼狂喊。
应采和也不回头,拼命游向小舢板。
“这边!这边!”
刚才的士兵已经上船,伸手给她,应采和摆摆手,扶住船舷,轻轻一跃上了船,小船迅速向长江中驶去。
正在岸上坐镇的朱泚亲眼看见了火光迸射,紧接着如惊雷声响起,火焰和浓烟腾空,他惊得腾地站起身,指着爆炸处结结巴巴道:“那是....那是什么?”
这时,江面再次传来连续两声爆炸,这是战船上士兵将两颗铁火雷扔进对方船内,铁火雷在船舱内引爆了,只是隔得太远,只远远听见爆炸声,没有在朱泚眼皮下那么强烈的效果。
刘思古倒吸一口冷气道:“陛下,这恐怕就是我们怎么也搞不出来的铁火雷了。”
“韩滉也有铁火雷?”朱泚惊恐道。
“不是,应该是郭宋支援韩滉。”
朱泚见江面上的大船已经沉没消失了,他顿时急得直跺脚,“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刘思古连忙道:“陛下,敌军情况不明,不如先撤军回来,不能这样硬来,会全军覆灭的。”
“传令撤军!撤军!”
数百支火箭射向天空,这是撤军的信号,江面上的六艘运兵大船开始缓缓掉头,向北岸驶去。
八艘运兵大船被炸沉两艘,一千士兵丧身江底,更重要是,朱泚被对方的铁火雷所震慑,心中十分不安,对是否进攻江南开始举棋不定了。
...........
黄河北岸,十二艘从河东调来的三千石大船已经准备就绪,一百多名经验丰富的船夫也已招募到位。
但主将李冰还在等待,等待着最好时机的来临。
裴信年轻有为,有魄力有拼劲,但郭宋还是没有任命他为主将,不是因为他资历不足,而是他还缺了那么一点点火候,这种火候就是耐心等待。
六月的最后一天,天不亮,三千晋军便已悄然集结,裴信将出任先锋主将。
李冰在几天前便得到消息,今年是主将王凌的五十大寿,王凌出了数百张请柬,准备在清河县大摆寿宴,与此同时,士兵们放假一天,而前天是士兵的俸日,手中有钱,又是休日,大量士兵必然会在今天出营去喝酒寻欢。
李冰望着对岸若隐若现的城池道:“夺取孟津关对我们并不难,难的是抢夺滩头阵地后守住它,你率领三千弟兄守到中午时分,我们就胜利在望了。”
裴信十分敬佩主帅选择时机之精准,让他自愧不如,他点点头道:“对我而言,只要能踏上对岸土地,就不会再后退一步,我们会背水一战!”
“好一个背水一战!”
李冰赞赏一声,下令道:“出吧!”
‘呜——’
岸边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三千士兵开始列队登船,每艘大船载着两百五十人,一艘艘大船开始缓缓启动,向黄河对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