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两里忽然出现了黑压压的数万骑兵,铺天盖地,颇有一种黑云压城的威势。
朱泚军一阵大乱,梁庭芬心中震惊之极,他竭力保持平静,大喊道:“不要慌乱,整队准备迎战!”
两万朱泚军纷纷掉头,准备迎战北方杀来的骑兵,郭宋也下令道:“大军出关作战!”
吊桥放下,关城大门开启,一万骑兵已整队就绪。
这时,北方大军鼓声大作,在激烈的战鼓声中,三万骑兵爆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铁骑奔腾,尘土飞扬,大地在颤抖。
城内的一万骑兵如一支利剑刺出,郭宋一马当先,挥动着方天画戟,直向山脚杀去,后面是跟随他的一万骑兵。
王羽吓得魂不附体,奔到梁庭芬眼前大喊:“梁将军,我们腹背受敌,抵挡不住,赶紧撤.......”
他话音未落,梁庭芬的长枪已经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挑翻下马,又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老贼死有余辜!”
梁庭芬恨透了这个乱出馊主意的军师,为了抓住郭宋,把自己坑惨了。
他血红着眼睛大吼道:“给我顶住,死战到底!”
事实上,两万朱泚军已经身不由己,一前一后四万骑兵杀进了队伍中,两支队伍爆了激烈的战斗。
但河西军全部是骑兵,都是精锐之师,兵力两倍于对方,刚开始朱泚军还利用阵型略微抵抗,但随着步兵阵型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这场战争就渐渐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梁庭芬在战场上疯狂地寻找着郭宋,他看见了郭宋的王旗,便不断接近它,这时,梁庭芬忽然看见一员头戴金盔的大将,战马上横着一杆方天画戟,正在指挥骑兵作战。
梁庭芬大喜,他抽出一支箭,疾奔战马,在距离郭宋八十步外一箭射出,冷箭直向郭宋的脖子射去。
一名亲兵忽然现,大喊道:“使君当心!”
郭宋也感觉到右面有破空之声,他急低头躲避,箭矢擦着他的后颈射过。
郭宋大怒,一扭头,看见了八十步外的梁庭芬,他一调马头,纵马向他疾奔而去。
梁庭芬一箭没射中,心中不甘,又抽出一支箭,迎面一箭射去,却被郭宋挥戟劈开,这时郭宋已经杀到三十步外。
梁庭芬也没有逃走的意思,他挂上弓,抽出长枪,大吼一声,催马疾冲,狠狠挥枪刺向郭宋的胸膛。
‘当!’一声重响,枪戟相交,梁庭芬被震得双臂麻,两马相错而过。
郭宋挥戟反劈,快如闪电,一道寒光闪过,‘噗!’戟刃正中梁庭芬的后颈,斗大的人头飞起,无头尸体奔出十几步,扑通落马。
一名亲兵大喊:“使君,刚才之人是敌军主将梁庭芬!”
竟然是梁庭芬,郭宋着实有些意外,他用戟尖挑起人头,扔给亲兵,“告之三军示众!”
十几名亲兵用长竹竿挑起竹竿,在战场上疾速奔跑,大喊道:“梁庭芬死了!梁庭芬死了!”
朱泚军队已经抵挡不住两倍于己的骑兵攻势,主将之死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朱泚军全线崩溃,士兵们四散奔逃,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四万骑兵将敌军逃跑之路全部封死,有士兵大喊道:“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
敌军士兵仿佛才如梦方醒,纷纷跪地投降,还有一名大将带着数百人死活不肯投降,想突围而走,他们被三千骑兵包围,片刻便被斩杀殆尽。
战斗终于结束了,投降士兵脱去盔甲,扔掉兵器,一队队被押走,这一战朱泚军被杀近四千人,受伤三千余人,连同受伤士兵一起,一万六千人投降。
如果加上洛关的六千降军以及原州近三万降军,这次关内战役,俘虏朱泚大军超过了五万人。
河西军占领了除泾州、邠州和坊州以外的关内九州,关中的大门被打开了。
不过郭宋现在还没有收复关中的计划,这里面涉及到成都朝廷的态度,郭宋还不想轻易对长安下手,他夺取关内,主要是想通过关内道这个走廊,将河东、河西连为一体,这对他太重要,否则每次都要绕道丰州,路途太远。
郭宋夺取关内九州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长安,使长安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很多长安人纷纷携妻带子离开长安城,去乡下避难,躲避即将爆的战争。
受这种战争阴云影响,长安米价应声而涨,从斗米六十文,一举突破百文,达到斗米一百五十文,但两天后米价又突破了三百文,好在今年关中粮食丰收,米价在突破斗米三百文后,又缓缓下降,最后维持在斗米两百文的水平上。
关内道失守,两支援军全军覆灭的消息令朱泚暴跳如雷,他将刘思古、源休等人叫到御书房,破口大骂一通。
骂得众人满脸羞愧,低头不语,朱泚骂累了,这才气喘吁吁道:“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朕是不是要把所有军队调回关中备战?”
他目光落在刘思古身上道:“你先说,这场战役是你一手策划,现在你要给朕立功赎罪,拿出可行的计划来。”
刘思古满脸羞惭,他的责任并不是援助方案错了,而是情报得到太晚,派去的援军来不及,他负责情报,确实是他的责任。
“陛下,卑职原本以为郭宋会率军杀到关中,没想到他却在洛关止步不前,连到嘴边的坊州都不要,这就说明他动这次战斗的本意并不在关中,而是在关内,打通河东与河西的通道,卑职几乎可以肯定,至少今年之内,郭宋不会攻打关中。”
“你们的看法呢?”朱泚又问其他几人。
众人纷纷赞成刘思古的分析,源休又补充道:“郭宋此战显然严重违反了我们签署的互不侵犯条约,我们应该派使者去严厉谴责,其次,卑职建议赶紧稳住粮价,稳住民心,另外,考虑到狡兔三窟,陛下有必要将部分物资转移到洛阳........”
“你是要朕迁都?”
朱泚十分不满地瞪了源休一眼,又问刘思古,“莫非军师也要劝朕迁都?”
刘思古点点头,“卑职确实有这个想法。”
朱泚愕然,半晌问道:“事态已经严重到要迁都不可吗?”
刘思古劝道:“陛下,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郭宋已经三面将关中包围,关中对于他实际已无险可守,只要他愿意,大军随时可以杀入关中,我们当然不会把关中拱手想让,只是都城特殊,必须保证安全,所以迁都到洛阳,然后把关中打造成一个防御重地,用关中来牵制郭宋。”
朱泚心中失落,他着实不想离开关中,他见姚令言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姚相国怎么看?”
“卑职觉得有些蹊跷,按理,他完全可以占据坊州和邠州甚至泾州,但他并没有那样做。”
“那是为什么?”朱泚问道。
姚令言整理一下思路继续道:“卑职觉得,恐怕是郭宋担心成都那边,他若夺取关中,李适肯定会回来,那么政治上都对郭宋很不利了,相信南唐朝廷一定会逐步蚕食他的土地,削弱他的权力,郭宋索性不攻打关中,把关中留在我们手中,利用我们来隔绝和南唐的联系,这就是他这次放过泾州三州的真正原因。”
朱泚眉头一皱,“郭宋会畏惧南唐朝廷?应该根本不把它们放在眼里才对吧!”
刘思古接口道:“姚相国的分析很有道理,郭宋并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但他必须得做做样子,才会赢得天下士族支持,应该说他还没有准备好。”
朱泚点点头,“那姚相国的意思是,不用考虑迁都?”
姚令言摇摇头,“事实上,卑职也支持迁都,我们三面被郭宋大军包围,他们军队时不时杀入关中,长安就会恐慌一次,实在缺乏都城的安全感,关中的士族也不支持我们,不如迁都去洛阳,至少安全上能保证。”
朱泚沉默片刻道:“这件事容朕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