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原城南临福坊内有一家药铺,叫做回春堂,开店近五十年了,更换了几代人,在太原也是一家有名的老字号药铺,每天门口都排着长队,很多人家是把病人直接抬来,等待坐堂的老医师诊脉看病。
回春堂并不是太原独一家,它其实是一家类似后世的全国连锁,在长安、洛阳、成都、江都和太原都有分店,总店在长安,
回春堂的东主叫做张千秋,祖孙三代都是宫里的太医,坐镇太原回春堂的东主,便是张千秋的三子张晋水,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也是名医。
中午时分,张晋水从药铺侧门出来,骑了一匹马,晃晃悠悠地向西市而去。
不多时,张晋水来到西市大门处,翻身下马,牵马来到大门对面的醉太白酒楼,在大唐各地,用太白做名字的酒楼至少有几千家,光太原就有十几家,什么太白居、太白楼、太白草庐、云中太白等等,这家醉太白只是其中一家。
张晋水来到大门前,立刻有酒保迎了上来,“张爷,好久不见了!”
“什么好久不见,我前天才来过,你这个小兔崽子皮痒了?”
“哟!我真不知道,抱歉!抱歉!张爷请把马匹给小人。”
张晋水把马匹扔给伙计,径直向酒楼中走去,另一名站在门口的酒保迎上来问道:“张爷今天可有订座?”
“二楼我有朋友。”
“明白了,张爷楼上请。”
酒保伸长脖子大喊:“老客一位!”
张晋水走上二楼,二楼基本上坐满了,他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他慢慢走过来坐下。
对面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脸庞瘦长,看起来身材很高。
男子给张晋水斟满一杯酒,压低声音道:“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怎么说?”张晋水不露声色问道。
“那东西他们叫做铁火雷,外壳是生铁,里面是什么不知道,只知道是用火点燃后爆炸,分为微型、小型、中型和大型四种,据说这是河西军的最高机密,由郭宋直属的火器营掌管。”
“你这样说,我怎么记得住?”张晋水有些不满道。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张晋水,“我知道的都在这里面。”
张晋水收起纸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太原这样的探子不少,来自各个藩镇以及成都和长安,这个张晋水是朱泚的探子,他父亲很受朱泚器重,朱泚便利用他们家的回春堂药铺,将它变成长安在各地的情报中心。
这个瘦长脸男子叫做满武,是晋阳县衙的一名文吏,也是探子之一,像他这样的探子一共有二十几人,分布在各行各业,统一受回春堂管辖。
朱泚的情报机构叫做朱楼,由刘思古掌管,有探子刺客近千人,他们不仅要监视长安内部,还要监视主要对手,在郭宋攻占太原之前,朱楼的关注重点在成都、江南和河北,对太原不是很看重,所以情报机构比较简单,就是一个情报点加上二十三名探子。
张晋水喝了几杯酒便起身走了,他可不是真的来吃饭,他要赶紧把情报用鸽信送回长安,明天是限定交情报的最后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张晋水下了楼,从雅室内也走出一人,他骑着毛驴,远远跟随着张晋水,一直见他进了回春堂药铺的侧门,这才调头返回........
河西军的内务营目前有三千人,他们是三个月前正式从张掖迁来太原,内务军不是城内治安巡防军,他们的只能有两个,一个是保卫晋阳宫的外围安全,晋阳宫的内部安全则是由郭宋的亲兵营负责,内务营、亲兵营和火器营,这支军队都是由郭宋直接统率。
内务营的另一个任务就是锄奸,负责找出潜伏在太原城内的敌军探子,并将他们铲除。
内务军的营地在晋阳宫的西面,是一座占地百亩的小型军营,而内务军官署则在晋阳宫内,就是肃政台河东巡查署的隔壁。
王越站在窗前听取手下的汇报,他们在十天前就现了探子满武,满武竟然在打听铁火雷的情况,这太敏感了,立刻被内务军盯住。
“卑职亲自去跟踪和满武联系的人,一直跟随临福坊的回春堂,卑职打听了一下,和满武联系的人,竟然就是回春堂的东主,叫做张晋水。”
“这个张晋水是什么背景,查到了吗?”王越问道。
“卑职正在调查,只是听说,他们家世代御医,另外回春堂在太原只是一家分店,总店在长安。”
王越冷冷哼了一声,“还真是个理想的情报点。”
“统领,要不要动手?”
王越沉思片刻道:“回春堂暂时不要碰,可以先把满武控制在手中。”
.........
满武就是太原本地人,他之所以成为朱泚的探子,主要原因是他兄长满文在刘思古手下做事,把他推荐给刘思古,成为朱楼在太原的探子之一。
满武在晋阳县做文吏,每个月俸禄三贯钱,但替朱泚做事,每个月能拿十贯钱,如果情报有价值,他还有额外奖励。
这么丰厚的收入满武当然无法拒绝,之前他监视的对象是元家,现在变成了河西军,张晋水给他压的任务很重,他这段时间着实寝食不安。
满武的家就在西市附近,是一座占地半亩的小院子,他和妻子以及两个儿子住在一起。
满武下午又去了县衙,黄昏时分才骑着一头毛驴回家,来到一条巷子口,他家就在巷子深处,他刚要进巷子,忽然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满武苏醒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按着太阳穴,慢慢睁开眼睛,只感觉光线十分刺眼,他刚要站起身,才现自己站不起身,竟然被绑着手脚。
满武大骇,连忙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屋子,空空荡荡,他左右两边各站着四名彪形大汉,赤着上身,双手抱在胸前,一个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
“很奇怪吗?”对面有人问他。
满武这才注意到对面站着一名将领,三十余岁,身材中等,眼光如刀一般犀利。
“你是.....什么人?”满武紧张地问道。
这名将领正是王越,他冷冷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我只告诉你,这里是内卫军衙,你为什么会被抓,你应该心知肚明。”
满武头脑里‘嗡!’的一声,他竟然暴露了,他心中忽然异常恐惧,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你们在说什么?”
“我没有时间和你啰嗦,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王越一挥手,“把他们带过来!”
片刻,门口传来两个孩子的哭声,“我们要回家,我们要找爹爹!”
这正是满武两个儿子的声音,满武顿时彻底崩溃,扑通跪倒泣道:“饶了我的孩子,我什么都说,什么都交代!”
王越这才吩咐道:“把他们母子送回家!”
王越坐了下来,缓缓道:“我们知道你在打听铁火雷的事情,也知道你今天中午见了回春堂东主张晋水,把一份情报给了他,应该和铁火雷有关,我们先想了解,朱泚在太原安插的情报点到底有多少?”
满武低下头半晌道:“就只有回春堂,别的都是和我一样的情报探子,我们得到有价值的情报,就会送到回春堂去。”
“和你一样的探子,一共有多少人?”王越又问道。
“我不敢肯定,有一次张晋水斥责我时,说露了口风,他说你们二十几人的每个月开销有几百贯钱,却不肯卖力做事。”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之间互不了解,都是和张晋水单线联系,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个意思!”
王越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你们对铁火雷究竟了解了多少?”
满武摇摇头,“除了知道它外壳是生铁,知道它是点火,知道它有四种型号,其他几乎就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