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吐蕃军都没有露面,这时,包括重甲步兵在内的六千援军赶到土牛军城,姚锦喜出望外,亲自赶到数里外迎接援军到来。
六千人都是骑马而来,包括一千重甲步兵,他们却是骑双马,一匹专门用来运载盔甲和陌刀,另外还有一支由数千头骆驼组成的后勤补给队伍,运来大量物资。
中郎将张拓上前抱拳笑道:“姚将军,好久不见了!”
姚锦大笑,上前和众将一一拥抱,感慨道:“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姚将军不怕我们分了功劳?”张拓开玩笑道。
姚锦一挥手,“不怕,功劳多的是,就怕你们不肯来分。”
众人又一阵大笑,姚锦请众人去大营休息,康保上前问道:“姚将军,吐蕃人的情况如何?”
众人都很敬重这位沉默寡言,敬业认真,对都督忠心耿耿的粟特将军,姚锦肃然道:“三天前生了一次夜袭,我们已有准备,射杀了三百四十六人,吐蕃军吃了一个大亏,不过山谷内吐蕃军并没有撤军的迹象,我估计会有一场大战,我这两天很担心,结果你们来了,真是让人喜出望外。”
姚锦很坦诚,他不掩饰自己的实力不足,吐谷浑人作战能力或许差一点,但吐蕃军比沙陀军更强悍,如果吐蕃军是万人左右的进攻,他们三千人肯定无法抵挡,兵败没有关系,可他担心危及甘州,那他就是罪人了。
康保点点头,“都督也是担心你兵力不足,所以派我们来支援,希望我们精诚团结,挫败吐蕃军的企图,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
姚锦欣然道:“我很期待看到陌刀军再展神威。”
“一定不会让姚将军失望!”
众人有说有笑,率领大军向大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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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康保等援军抵达大斗拔谷的同时,沙陀特使也抵达了张掖,和郭宋商议双方交换战俘事宜,特使叫做朱邪金满,是朱邪金海同父异母的兄弟,官任晋昌叶护,负责沙陀的采矿、畜牧、酿酒、制革、军器等工矿业,相当于沙陀的副宰相。
朱邪金满带来十几名手下,郭宋令长史潘辽和幕僚张谦逸接待沙陀使者一行,把他们安排在驿馆居住。
军衙官房内,郭宋听取张谦逸的汇报,“启禀都督,对方希望能让他们的人面见战俘,确认战俘情况,卑职和潘长史都已同意,明天一早安排他们去战俘营,另外,对方特使今晚想见一见朱邪胜律。”
“他们是什么关系?”郭宋问道。
“应该是兄弟关系,朱邪胜律是他们这一辈最年长之人,连去逝的前可汗朱邪金顶还比朱邪胜律小两岁。”
“看来朱邪胜律在沙陀人缘很好?”
“确实如此,特使朱邪金满说他是沙陀出了名的老好人,卑职感觉沙陀可汗似乎更急于把他赎回去。”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笑道:“我估计沙陀可汗是希望由他出面调解朱邪金海和长老会的矛盾,这人看起来很油滑,善于变通,倒真是一个很好调解人选。”
“既然如此,不妨要价再提高一点。”
“那是肯定的,若要价太低,岂不是羞辱了朱邪胜律?”
郭宋和张谦逸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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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邪金满年约三十余岁,身材魁梧高大,也能一个能骑马征战的勇士,不过沙陀缺的不是勇士,而是能治国安邦的文官,朱邪金满只得脱去盔甲,穿上软袍,成为沙陀为数不多的文官之一。
这次他是奉可汗之令,来甘州谈判交换战俘事宜,可是他走到半路便得到酒泉失守的消息,他只得在瓜州等待可汗进一步的消息。
沙陀可汗的追加命令只有一条,要他尽快赎回朱邪胜律,丝毫不提酒泉之事。
当天晚上,朱邪金满在面见了长兄朱邪胜律后,便连夜和甘州官员谈起赎回朱邪胜律的事宜,并提出朱邪胜律最好能和他一起返回沙陀。
潘辽笑眯眯道:“朱邪叶护也看到了,你的长兄在这里待遇很好,独门独院,基本上是软禁,没有吃什么苦头,我们也很愿意把他放回沙陀,让他早日回家和家人团聚,但我们需要的是贵方的诚意。”
朱邪金满欠身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愿意用二十万只羊交换我兄长,这是草原交换酋长的价码,我们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潘辽摇摇头,“据我们所知朱邪胜律在沙陀地位崇高,受人敬仰,他虽然不是可汗,但他的地位堪比可汗,用二十万只羊赎他是对他的不敬,我家都督希望用可汗的价码来赎他。”
朱邪金满脸色一变,可汗是没有赎价的,如果一定要用价格标示出来,那至少是五十万只羊以上,要知道朱邪胜律自己部落也不过才五十万只羊,这等于是要把他整个部落的财产拿出来,这个要价怎么可能接受?
“不可能!”
朱邪金满一口否定,“最多三十万只羊,这是极限了,再多一是不符合规矩,其次我们也无法承受。”
潘辽却不慌不忙道:“规矩是人制定的,我们今天定下的事情,以后也会成为规矩,我觉得应该可以变通,至于承受能力,朱邪胜律经常给看守他的士兵说,他的部落有一百万只羊,拿出一半我觉得也不多,过几年就恢复了,人命总比羊命值钱吧!”
朱邪金满心中暗恨,长兄整天喝了酒就胡说八道,吹嘘自己,他的那点家底谁不知道?
“一百万只羊肯定有夸张成分,你们不要太相信,我们是知道的,他的部落最多只有三十万只羊,他这个人就好吹嘘。”
旁边张谦逸道:“这样吧!把朱邪胜律和其他战俘交换放在一起算总帐,很可能会有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出来。”
朱邪金满无奈,只得点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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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官员告辞离去了,朱邪金满着实有点心烦意乱,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要价居然会这么高,要价五十万只羊,他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操之过急,被对方抓住了把柄,让他心中懊悔不已。
可汗答应的赎价是三十万只羊,唐军却要价五十万只羊,这可怎么办?
这时,他的副手达鲁低声道:“叶护,卑职倒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朱邪金满回头看了他一眼。
“卑职今天去了战俘营,我们的被俘士兵大概有六千五百人左右,但我们手中的汉人矿工却有一万一千人,加上妇孺大概有一万五千人,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九千人的讨价还价余地,按照一个奴隶交换二十只羊算,这九千人差不多就是二十万只羊了,最后再讨价还价一番,我们再补二十万只羊就能达成协议了。”
朱邪金满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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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郭宋府中的外书房内,郭宋负手站在窗前,听取潘辽和张谦逸的汇报。
张谦逸躬身道:“都督的判断没有错,朱邪胜律确实对他们很重要,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朱邪金海和长老会矛盾之尖锐,他们急需朱邪胜律回去调解矛盾,防止沙陀出现内讧,我们确实可以把这个朱邪胜律用足。”
潘辽在一旁道:“我和张先生都一致认为,五十万只羊的条件绝不让步。”
郭宋半晌缓缓道:“其实我可以不要沙陀出一只羊,只要沙陀答应,让北庭军民借道东归。”
说到这,郭宋回头注视着二人道:“这才是我的谈判底线!”
潘辽和张谦逸面面相觑,他们二人着实没有想到都督的谈判底线,竟然是让北庭军民东归。
郭宋目光中有些伤感,“朝廷并不支持我们收复河西走廊,而沙陀还有十余万军队,兵力强悍,我们在短期内根本无法剿灭他们,但北庭军民的粮食短缺日益严峻,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与其他们被沙陀所灭,不如让他们放弃庭州孤城,东归大唐,沙陀也可以兵不血刃占领庭州,让回纥无话可说,对双方都有好处,我相信沙陀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
潘辽顿时急了,连忙道:“都督,放弃庭州,朝廷那边可是要追究责任的。”
郭宋冷笑一声,“朝廷早就放弃庭州了,他们好意思追究责任?”
旁边张谦逸建议道:“都督这个想法不妨先报告天子,争取得到天子的支持,政事堂那边也无话可说了。”
郭宋知道李适并不是一个有魄力的人,面对强势的政事堂,他常常是以妥协告终,如果这件事被政事堂知道,反而麻烦了,想到这郭宋果断道:“这个方案先做了再说,由此引的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