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和张雷分手,返回了园宅,距离园宅还有一里,便看见天空有两只雄鹰在盘旋,其中一只应该是猛子,不知出了什么事,郭宋加快马速。
刚进府邸,王管家迎上来道:“夫人在小东山那里,树上落下一只小鹰。”
郭宋快步来到府宅东面的小山,只听见妻子薛涛焦急地喊道:“应该就在灌木丛那边,好好找一找!”
只见女管家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围成一圈,小鱼娘正在一丛灌木中搜寻着什么?
这时,一只光翅膀的小肉鸡从丫鬟群中飞奔出去,一群人顿时大呼小叫,郭宋手疾眼快,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这只小肉鸡,他不由哑然失笑,这不就是当年的猛子吗?
一群丫鬟婆子顿时安静下来,薛涛惊喜道:“夫君回来了!”
她连忙迎上来,郭宋举起手中小肉鸡笑道:“怎么会现它的?”
薛涛指了指天空上盘旋的猛子道:“是猛子飞来找我,在院子里鸣叫,很急促,我就跟着它来到这里,现一只无毛小鹰在乱跑,我猜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附近有野猫吗?”郭宋问管家婆道。
管家婆摇摇头,“倒是没看见过野猫,不过这里还是太危险,这种无毛小鹰,很容易丧命的。”
“夫君,怎么把它送回去?”薛涛望着大树上高高的鹰舍担忧道。
“让我来!”
小鱼娘自告奋勇请缨,“我能爬上去。”
郭宋摇摇头,“你靠近鹰舍会被猛子攻击,还是我来吧!”
郭宋又对丫鬟婆子道:“你们都回去吧!”
管家婆知道主人不想让外人看见,便招呼大家离去,小东山只剩下薛涛带着阿秋和小鱼娘两人,薛涛担心道:“夫君,太危险了,还是让小鱼娘上吧!”
小鱼娘在一旁直翻白眼,这是什么话,危险就该自己上?
“没事的!”
郭宋脱去外袍,扔给阿秋,又让小鱼娘去取两把匕,他将小鹰放入怀中,轻轻一纵身攀上大树,用脚夹住树干,两把匕轮流插进树干,一点点地攀上去了。
这时,猛子和母鹰从天空盘旋落下,站在树干上,目光锐利地注视着郭宋。
郭宋终于爬上树顶,站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向鹰舍内望去,里面居然还有两只小鹰,在一只用树枝达成的大鹰巢中扑腾。
‘啾—啾—’怀中小鹰急不可耐地叫了起来。
“你应该叫我舅公!”
郭宋笑着将小鹰放进鹰舍,小肉鹰立刻扑打着翅膀向鹰巢内奔去,两只鹰箭一般地飞进鹰巢,猛子站在门口,挡住了郭宋的视线,它用一种不欢迎的目光望着郭宋,意思是你该走了。
“你这臭小子,我马上去甘州了,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妻儿吧!”
下去就快多了,只片刻,他就从十几丈高的大树上攀下,最后轻轻从大树跳下,薛涛拍拍胸口,悬在空中的一颗心也跟着落地了。
“我们走吧!”郭宋笑道。
“夫君,我们走了,那个小家伙再落下来怎么办?”
“今天只是偶然,它们会看好那个臭小子的,我看它翅膀已经长毛了,最多一个月,它们就该练飞了,那小家伙我有预感,又是下一个猛子。”
.........
一旦确定了出时间,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出前一天,郭宋以及部分将领士兵的家人也陆陆续续来到军营,大约有近千人左右,军营特地设立一个家属营,以供家属居住。
张谦逸也在五天前正式成为郭宋的幕僚,协助郭宋处理军务,郭宋对他颇为满意,正如颜真卿的评价,张谦逸擅长处理琐碎的政务,思路清晰,条理性极强,能将繁琐的事情处理得十分简洁,短短三天时间,便将堆积的军务处理完毕。
临近中午时,张谦逸匆匆走进大帐,将一份牒文递给郭宋,“兵部的批复下来了!”
郭宋接过批复看了看,这是批准他们前往甘州的调兵令,没有这份调兵令,军队就不能擅自离开军营,更不可能离开关中。
“兵部做事很高效啊!”
郭宋哼了一声,“居然能赶在我们出的前一天把批复赶出来。”
张谦逸笑道:“朝廷各部寺其实都一样,他们绝不会因误事而承担责任,但要他们做事积极,也不可能,总是要拖到最后一刻,还好了,我以为他们傍晚才会送来,居然提前了半天。”
郭宋又问道:“各营收拾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卑职等会儿去看看后勤辎重队,那边东西比较多比较杂,别被拖后腿了。”
郭宋点点头,又吩咐旗牌官道:“通知刘司马以及各营,明天五更起身,吃罢早饭,收拾营帐,然后卯时三刻出!”
“遵令!”
安排好了出的细节,郭宋随即来到了家属营,家属营位于军营一角,四周有营栅,营栅门口有士兵站岗,基本上和军营分开,整个营地由两百顶大帐组成,当然以主帅郭宋的家人最多,除了妻子薛涛外,还有仆妇二十余人。
唐朝不像宋朝的仆妇都是合同制,和主人一样的平民身份,按月拿工钱,合同期满后就离开主家,唐朝不是这样,唐朝依旧保持着奴籍,对主人有人身依附关系,他们是主人的财产,可以买卖,一旦主人迁徙,他们也必须跟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运气好一点,主人每月会给一点月钱。
事实上,除了宋朝外,后面的元明清三朝也是一样,在《红楼梦》中已经有足够多的故事了。
郭宋夫妇算是比较善待下人,每月每人都有几贯钱的月钱,这次去河西,还给每人加了两贯钱,但也并不是所有仆妇都奴籍,也有聘请的家仆,比如管家夫妇,他们就是有着丰富管家经验的平民,王管家月俸十五贯,妻子杨氏月俸十贯,这次去甘州,郭宋给他们每月加了五贯钱,夫妻二人每月收入达三十五贯钱,在京城也是高薪了,收入超过了县令,他们当然愿意跟随主人前往甘州,几年下来,就能在京畿道的县城内买一座不错的宅子了。
郭宋来到大帐,只见薛涛正带着阿秋和小鱼娘收拾起被褥,要在灞上住一夜,薛涛从行李中取出被褥,不料后勤士兵送来羊皮毯子等物品,她们只得又把刚打开的行李又重新放回去。
“还在收拾行李啊!”郭宋走进大帐笑道。
薛涛不好意思道:“早知道军营已经准备好了毯子,我们不会把行李拿出来了,还得又放回去。”
“看吧!如果不习惯,你们晚上就睡在车上,这些羊毛毯还是太粗糙,只适合铺,不适合盖,我建议你们还是留几床被褥,到时候直接放在车上就是了。”
听丈夫说得有道理,薛涛欣然对阿秋和小鱼娘道:“那就留个三四床被褥,晚上咱们就在车上睡。”
三人只留了几床被褥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其他都装回箱子里。
薛涛跟随丈夫走出大帐,有些担忧道:“夫君,听说路上要走一个月?”
郭宋点点头,“差不多,主要是有辎重跟随,每天也就走四五十里,不像骑兵日行三百里,不过慢一点走也不累,我们就当是出门游山玩水好了。”
“可惜夫君不能和我呆在一起!”
“尽量吧!”
郭宋笑道:“我会时不时过来看看你,或许晚上也能来陪陪你。”
薛涛笑逐颜开,“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郭宋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帐外杨骏报告道:“启禀都督,有客人拜访,在帅帐那边等候!”
“是谁?”
“好像是甘州前任都督王连恩!”
郭宋点点头,对妻子道:“我去去就来!”
.......
王连恩是继赵腾蛟之后的甘州都督,但他的任职只完成了一半,只出任了两年甘州都督,便被郭宋接替了。
他被解除甘州都督的原因郭宋也听说了,他率一万甘州骑兵和三万沙陀骑兵激战,阵亡了近七千人,只有三千人撤回张掖城,使一万五千人的张掖城只剩下八千士兵。
据说是因为唐军要掩护城外百姓入城,坚决和沙陀人激战,宁死不肯,一个很悲壮的故事,也正因为如此,于连恩没有被追究罪责,改任代州都督。
郭宋走进大帐呵呵笑道:“我以为王将军已经去代州赴任了!”
王连恩年约五十岁,相貌长得很粗糙,脸庞就像用岩石雕凿一样,他原本是朱泚的部将,得到相国崔佑甫的赏识,推荐他为甘州都督。
王连恩似粗糙,实际上却精细无比,他前天已经和郭宋交了军权,但今天不知什么缘故,又要和郭宋见上一面。
王连恩还礼道:“准备明天北上,不过还是有点不太放心甘州,所以特来和都督交流一下!”
“原来如此,请坐!”
郭宋请王连恩坐下,王连恩叹了口气道:“现在甘州的局势很不利,我也很惭愧,给给郭都督留下一个烂摊子。”
“烂摊子谈不上吧!至少张掖城没有失守。”
“张掖城没有失守是因为天公帮忙,去年大雪来得早,沙陀大军不得不提前撤军,但开春后就难说了,现在城中士气低迷,将领们都在各自推诿责任,一旦沙陀大军再度杀来,张掖就危险了。”
“等一等!”
郭宋打断他的话,疑惑问道:“我不太明白了,什么叫将领各自推诿责任,他们推诿什么责任?”
“郭都督有所不知道,甘州军是出了名的派系林立,内斗厉害,军队训练也很糟糕,当然我也有责任,我在任两年,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调解内部矛盾上,忽视了军队训练,以至于遭遇沙陀骑兵时才会伤亡惨重,这也是内斗的恶果,军队各自为阵,不管他人死活,最终被各个击破,教训惨重啊!希望郭都督能吸取教训,尽快消除甘州军内斗,团结将士。”
郭宋沉吟一下道:“王将军调解了两年,似乎也没有效果,我就能办到?”
王连恩沉默片刻道:“这就是我今天特地来提醒你的,郭都督必须把郎将和中郎将全部替换成自己人,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内部矛盾,我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优柔寡断,基本上保留了原班人马,也继承了甘州军延续下来的内斗。”
郭宋微微笑道:“我明白了,多谢王将军的提醒!”
.........
郭宋将王连恩送走了,他望着王连恩的背影,淡淡问道:“张先生觉得这个王连恩来找我究竟是何用意?”
张谦逸摇了摇头,“我的直觉是来者不善,他没有安好心,只是我没看出来他的险恶之处在哪里?”
郭宋冷冷哼了一声道:“你难道没有听出来,他其实是让我和所有甘州军将领为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