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长者迎了出来,每个村子暂时没有保正,而是由众人推选出的几名长者成立自治会,一般都称呼长老会,村里各种事务都由长老会协商解决,也算是一种村民自治。
几名长者跪下行大礼参拜,“拜见郭使君!”
郭宋连忙扶众人起身,“各位长者请起,郭宋担不起各位的大礼。”
一名老者道:“郭使君收容我们,让我们吃饱穿暖,还修建房屋给我们遮风挡雨,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感激万分,唯有大礼才能表达出我们内心的感激。”
郭宋笑了笑道:“我可不光是丰州刺史,同时也是朔方节度副使,照顾大家也是我的职责。”
“天下官员千千万,能像郭使君这样记民于心的好官实在是凤毛麟角,无论如何,郭使君对我们恩情,我们都会铭记于心。”
郭宋摆摆手,“这里风大,我们进村里说话!”
众人簇拥着郭宋来到一座大院内,这是以前留下的一座祠堂,村民们将它修缮后,便将它作为村里商议事情的场所。
郭宋在院子台阶上坐下,几名老者坐在他身边,村里百姓闻讯都从四面赶来,将大院内外挤得水泄不通。
“我今天来看望各位,一是想了解一下大家现在还有什么困难,其次也想知道大家今后的打算,然后根据大家今后的打算,官府会制订相应计划。”
见众人连连点头,郭宋又笑道:“那么现在就从困难说起来吧!先说说现在还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
这绝对是一个让大家兴趣的话题,众人一致推荐年纪最长的老者代表大家谈谈想法。
老者想了想道:“每个人一辈子时时刻刻都有困难,每家每户都有各自的困难,郭使君这个问题让我们一时也难以回答,就说两个比较普遍的困难吧!”
“老丈请说!”郭宋含笑道。
“一个是过冬的问题,我们来自夏州,夏州的冬天很冷,大雪覆盖,估计丰州也一样,我们逃难过来,家里的被褥什么的都没有带,眼看一天比一天冷,万一到了天寒地冻之时,我们过冬怎么办?”
郭宋点点头,“别的村也提出了这个问题,确实比较现实,然后第二个困难是什么?”
“第二个困难其实不算是困难,而是担忧,万一大雪覆盖,雪地难以行走,我们被隔绝了,官府怎么送粮食给我们?”
郭宋笑道:“我先回答第二个担忧,大家放心,在入冬后,官府给足各家各户粮食和盐,一般还会有些腌萝卜之类的菜肴,就算大雪封路,我们可以从冰面上拉雪橇过来,给大家看病,过年前会送每户人家一只羊腿和两只野兔。”
四周百姓眼睛一亮,明显升起了着期待之色。
郭宋又继续道:“然后再说第一个困难,现在一部分青壮男子去伐木了,伐木主要用作两部分,一是明年开春造房子,其次就是冬天取暖,我相信夏州和丰州一样用火炕过冬,大概明天吧!会有人上门给大家修砌火炕,然后开炭窑烧炭,在冬天来临前,家家户户都会有足够的木炭和木材,然后官府会给每人一张羊皮,男女老幼都有,每户再给两床被褥,然后还有一些生活必须品,基本上一个冬天就能熬过去了。”
“我们没有冬衣!”一名中年妇人举手喊道。
几名老者回头怒视她,为老者连忙解释道:“使君莫生气,总是会有人贪得无厌,你给了她鞋子,她要袜子,给了她袜子,她又要裤子,她就恨不得你再给她一些金银饰才好。”
郭宋笑了笑道:“毕竟绵还是比较贵的,要从南方运来,一两绵要两三贯钱,一般人家也买不起,所以丰州百姓过冬都是尽量不出门,如果一定要出去,就得穿上四五件衣服,然后再套一件老羊皮袄子,官府给大家每人一张羊皮,实际上就是给大家用来做袄子,当然,如果不缺冬衣,羊皮也可以用作铺垫。”
郭宋这里说的绵,不是棉花,而是木绵,在明朝初年棉花大规模推广之前,唐宋一直是用木绵绒来做冬衣和被褥的填充物,或者直接用羊毛填充,但豪门权贵人家一般是用鸭绒和鹅绒。
郭宋见众人不再有异议,又继续道:“今天过来的另一个目的是想和大家谈一谈大家以后的打算,之所以要谈这个问题,是之前大批灾民都表示愿意留下来长住,成为丰州百姓,所以丰州官府已经在为他们丈量土地,准备建房材料.......”
刚才那个多嘴的中年妇人忍不住又高声问道:“是不是留下来就不用住这种泥草屋了?”
这下子所有长老都怒斥她,“闭上你的臭嘴!”
郭宋呵呵一笑,“其实这位大婶倒问得不错,大家住的泥墙草顶屋,官府的名称叫做临时安置房,因为冬天寒冷,住帐篷受不了,所以才临时造了这些泥草屋,如果要留下来长住,那么肯定不会再住这种房子,大家应该都看到,丰州的房子是石墙瓦顶,房子宽大结实,再用灰浆抹平,刷上石灰,看着漂亮,住着也舒服。”
几名长老终于忍不住了,为长老小心翼翼道:“听说每人还有土地,是真的吗?”
郭宋笑着点点头,“肯定会有土地的,十七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每人一顷,女子半顷,每户人家上限一顷半,五年内免税,可如果在丰州从军,土地再翻倍,终身免税。”
“如果我在丰州住了一两年,又想回家乡,那土地怎么办?”一名老者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原则上,在丰州住十年以上,土地就是永业田了,可以出售,也可以留给子孙,在丰州居住不满十年,那只能算口分田,离开后土地都要收回,如果未满十年便去世,同时儿子没有领到土地,那么土地也可以留给儿子。”
在一片议论纷纷中,郭宋起身告辞了,他会再给灾民们一个思考的时间,等过几天分配土地时,他相信这些灾民都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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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亮,在九原县以北的旷野里出现了无数举着火把的农民,官府用了一个月时间,已经将第一批三千五百顷土地丈量完成,这片土地延绵三十余里,四周都有汉朝留下来的灌溉渠遗迹,这片土地将分给第一批签署了定居契约的农民,一户人家最多可以得到一顷半的土地。
三千五百顷土地分成十个区,分别是甲乙丙丁戊......
所有土地四周用青石条做地界,地块之间留了三尺宽,那是用作灌溉沟渠,在地块中央插着一根尖木桩,木桩上写着地块编号,土地规格有两种,一种是一顷半,叫做夫妻田,一种规格是一顷,叫做单身田,主要看各家的需要。
从木桩的颜色就能分辨出来,桩头染红的木桩是一顷半,桩头染黑的木桩是一顷,当然,绝大部分都是一顷半田。
今天便是分配土地的日子,尽管不知道自己能抽到哪一个号,但众人依旧热情高昂,天不亮就赶来查看土地情况,不少人是全家上阵,抱着孩子,带着老人前来查看土地。
这时,两名农民举着火把来到了一块插着红桩的土地前,这是一对来自胜州河滨县的父子,他们是第一批和丰州官府签署落户契约的农民,儿子叫贺小闷,三十岁左右,父亲贺除夕,今年五十余岁了,按照规定,每户上限一百五十亩,贺小闷和他妻子有领田资格。
“父亲,这块土地应该是最好的吧!”贺小闷低声问道。
贺除夕蹲下,抓一把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又站起身看了看四周,这才慢慢吞吞道:“其实丰州土壤都差不多,很细很肥沃,比咱们河滨县的土壤要好得多,不过这块田地势比较好,靠主干渠近,水源有保证,而且离路边不近也不远,确实是块好地。”
“这块地我很喜欢,可惜我们不一定能抽中。”贺小闷有些遗憾道。
“知足吧!一百五十亩土地,比起咱们河滨县的几亩薄田不知好了多少倍,这种机会一辈子也未必能遇到一次,咱们能得到这次机会,已经是很幸运了。”
贺小闷叹息一声,“我就怕薛延陀人杀来啊!”
贺除夕咧嘴笑了笑,“要是没有薛延陀人,这种机会还轮得到咱们?咱们是赶上了好时代,才会有这种重新家的机会,依我看,要感谢薛延陀人才对。”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喊声,是贺小闷的妻子在喊他们父子俩。
“好像是城门已经开了,我们走吧!”
父子二人连忙收拾一下东西,向九原县匆匆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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