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和郭重庆再次成为搭档,虽然众将皆反对郭宋亲自出马,但大家都说服不了他,确实没有谁的武艺能和他相比,如果不考虑他的主帅身份,郭宋实际上是最合适的人选。
两人潜伏在羊马圈外围,观察着敌军的情况,或许是因为人数比较少的缘故,羊马圈这一带的巡哨没有固定在一处,而是以巡逻为主,每隔两三分钟就会有一队哨兵疾奔而过。
眼看着一队十几余人的骑兵从眼前疾奔而过,郭宋向郭重庆一挥手,两人飞奔向羊马圈冲去,在黑暗中一跃翻过了羊马圈,攻打且末五城不需要骑兵,战马基本上都存放在羊马圈中,马和羊分开,为了避免惊扰马匹和羊群,郭宋和郭重庆沿着栅栏疾奔。
奔出约两里,前面出现了几座木塔,这种木塔不是哨塔,而是为了观察马群和羊群,站在高处,看得更清楚,这种木塔同时也是羊马圈和军营的交界处,再向前走就是军营了。
郭宋迅速攀上木塔,木塔上没有人,他从木塔眺望口向军营内望去,此时是三更时分,夜里天气异常寒冷,几乎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士兵们躲在温暖的羊皮被里睡得格外香甜,出乎郭宋的意料,大营内根本就没有巡哨,大营内一片漆黑。
想想也对,只要盯住蒲桃城的唐军,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援军过来,跑去求援的郑据最后才到了蒲昌海,连一半路程都没有走到,若不是遇到郭宋他们,他命运就是喂野狼。
郭宋从木塔上下来,两人蹲在栅栏一角,他低声对郭重庆道:“军营内没有巡哨,可以直接放火。”
郭重庆点点头,从背囊取出了两支火把,他们俩各背一只背囊,背囊中都有数十支小火把,方便点火。
郭宋也取出几支火把,对郭重庆道:“我负责西北角,你负责东北角,开始行动吧!”
两人翻过栅栏,向大营的黑暗中奔去.......
与此同时,梁武也率领十几名士兵潜入了羊马圈,他们负责放马,一旦起火,他们必须将羊马圈内战马全部放出去,以免惊惶失措的士兵在混乱中跑来骑马奔逃。
而剩下的两百八十名骑兵在李季的率领下已准备就绪,他们分为十队,分布在大营南面的一里外,等待着对逃亡士兵的屠杀。
他们重新复制了去年火烧薛延陀后勤大营的全过程,只是去年他们人手不足,没有全歼逃出的薛延陀士兵,而这一次,他们将毫不留情。
在大营西北角和东北角,郭宋和郭重庆同时点燃了火把,之所以选择东北角和西北角,是因为凌烈的寒风是从北面吹来,夜里风很大,一旦起火,就会形成火烧连营的壮观一幕。
他们一路狂奔,不断将点燃的小火把扔向大帐,用羊毛织成的大帐格外容易被点燃,一顶一顶的大帐接二连三被点燃,火光大作,烈焰腾空。
最北面的士兵开始慌乱起来,很多士兵从燃烧的大帐里冲出来,只见大营内都是一片火海,都惊慌失措地向大营外狼狈逃去,他们大多逃向南面,北面是唐军军城,而他们的家乡和后勤重地都在南面,他们本能逃向南面。
当第一顶大帐起火之时,梁武和手下士兵便推翻了马圈东面的木栅栏,他们翻身骑在马上,驱赶着数千匹战马向大营外奔跑。
而当值的哨兵主要集中在北面大营和军城之间,他们现大营起火时,同样也茫然失措,他们是要赶回去救火,还是继续盯住蒲桃城的唐军?
此时大营内已是一片火海,火借风势,烈火如魔鬼般地吞噬着一切,甚多士兵逃不出大帐,被困在火海里绝望地惨叫,火势蔓延得异常迅速,甚至超过了郭宋和郭重庆点火的速度,两人索性将最后十几根火把全部扔到火海里,两人便迅速撤离了火场。
杀戮已经在南面展开,第一批逃出火海士兵率先遭遇到了等候在外面的唐军骑兵,对于赤手空缺、连皮甲都没有披挂的吐谷浑和吐蕃士兵而言,杀气腾腾的唐军无异于一只只猛虎,他们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被唐军骑兵所杀,要么就拼命狂奔,或许唐军骑兵会疏忽而放过自己。
但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不会放过任何一人,长矛刺穿了胸膛,战刀劈掉头颅,数千名吐谷浑和吐蕃士兵在哀嚎和哭喊声中被唐军骑兵残酷屠杀,两百多名吐谷浑哨兵更是被吓破了胆,他们都以为是唐军的主力援军杀来,便不顾一切打马向西奔逃,将自己的同伴丢弃在屠杀的地狱里挣扎。
天快亮时,烈火渐渐熄灭了,屠杀也进入尾声,最远的一队唐军追出了十几里,将一群漏网之鱼追杀殆尽。
大营烧成了一片白地,里面到处是扭曲的烧焦尸体,外面更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一支支唐军正在忙碌地清理尸体和收缴战利品。
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大屠杀,三千余名吐谷浑和吐蕃联军,除了巡哨骑兵逃走之外,剩下的几乎都被烧死或者杀死,无一人漏网。
而唐军却不死不伤一人,创造了一次战争的奇迹。
不仅是全歼敌军,战利品也颇为丰厚,光肥羊就缴获了二十余万头,还有数千匹战马以及大量没有烧融的兵器,这兵器虽然木制部分已被烧掉,但生铁依旧很重要,尤其对于龟兹唐军,这些都是宝贵的资源。
另外还有一千多石青稞以及马奶酒,草料更是有十几万担之多,敌军的粮仓和草料仓都放在羊马圈,没有被大火烧毁。
但胜利也有代价,正是这场堪称近十年来最辉煌的歼灭战打破了安西的平衡,引起了吐蕃人和吐谷浑人的强烈警惕,数月后,一支数万人的吐谷浑大军开始大举进攻安西。
.........
天渐渐亮了,从蒲桃城内奔出一队唐军骑兵,为之人便是蒲桃军城镇将姚于成,他们昨晚在城头上看了一夜的大火,听了一夜的厮杀,却不敢轻易出城,唯恐是敌军设下了圈套。
直到刚才,杨孝严跑来通知他,他才是知道,竟然是天子派来的特使军队全歼了敌军,姚于成急忙出城。
不多时,杨孝严领着姚于成来到了郭宋面前,给郭宋介绍道:“这位便是蒲桃城的镇将姚将军!”
姚于成连忙在马上抱拳行礼,“卑职姚于成参见郭长史,感谢长史万里来援,救了蒲桃城。”
郭宋微微笑道:“我既为安西都护府长史,于情于理都应该来救援,姚将军不必多礼。”
“请郭长史随我进军城!”
郭宋却问道:“军城内有多少妇孺和士兵,士兵的状况如何?”
“回禀长史,有七十余名妇孺,都是随军家属,将士共有四百三十七人,四十岁左右的青壮男子两百八十人,其余都为老弱,士兵体质都不太好,主要是粮食已不足百石,大家都在饥寒中煎熬。”
‘四十岁左右的青壮男子’,郭宋暗暗叹息一声,便对姚于成道:“让军城内士兵妇孺都收拾物品吧!和我们一起前往龟兹。”
姚于成吃了一惊,“长史的意思是放弃蒲桃城吗?”
郭宋淡淡问道:“你觉得开春后蒲桃城还守得住吗?”
姚于成沉默了,其实他心里明白,蒲桃城已经千疮百孔,全靠严寒天气构筑冰墙来抵挡敌军进攻,现在已是二月初,再过大半个月,且末河的春天就来临了。
一旦开春,破碎的蒲桃城将变得不堪一击,而其他几座军城都被拆毁,尽管他情感上无法接受撤军,但他也知道撤军才是明智的决定,况且对方是他的上司,上司的命令他怎敢不从?
郭宋见他还有点犹豫,便道:“你们主帅那边我来解释,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卑职遵令!”姚于成终于躬身接受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