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反过来：哦，你们喜欢什么，我就放给你们什么。
你们喜欢五颜六色的水、我就让彩色的泡泡满天飞；
你们喜欢打打杀杀的棒、我就让长长短短的棍子遍地跑；
你们喜欢看姑娘，姑娘们就尽量穿着清凉；
你们喜欢听小曲儿，小曲儿就是俚语一般的胡说八道。
我是你们喜好的掌控者，我却反过来追逐着你们的喜好跑，也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
那成什么了？
民众们的言语、思想，它是必须要有一个正确导向的。
就像一条河，你不管，它就胡乱地流。
而每一个想从这条河里抢到水的人、就会胡乱地到处给这条河开口子。
随便开、无底线地开。
人人都来挖一锄，随随便便地挖。
你挖到了水、我没有，我就学你的方式挖；
挖着挖着，这样的方式，就成了盛行。
挖着挖着，这条河就面目全非。
挖着挖着，国朝就该倒了。
因为影响力，它从来就不是只止于一代人的。
它会一代、一代人的影响下去，且一代更比一代影响更深。
而纠正，却极其的难。
别指望一个长歪了的父母，能教出笔笔直的子女，就是这个道理。
画棠是越想越生气。
而看完卫一拿回来的曲目单后，就真的给气炸了肺。
【夫君，请用力地好好疼奴家】
【娘子，咱们生娃吧】
【夫君，请不要怜惜奴家，放肆来爱吧。】
【娘子俏脸红唇，夫君难舍难分】
【……】
画棠只觉眼睛疼。
她强忍着自己想掀桌的冲动，起身走出了茶楼。
难怪那首曲子要来回地给她唱。
那是提醒吧？如果只关注民生、不关注百姓们的思想，那么，曾经的伤痛，就会再次袭来。
不是她小题大作，而是百姓们大多都不识字，能最快给他们留下印象的、影响他们心性的，就是各类的小曲儿。
铁青着一张脸，画棠走向了一家书铺。
掌柜的看到几位客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迎上来的步子也退了回去。
只是招呼他们自己看、随便看看。
画棠就随便地看了看。
看着看着，气顺了许多。
目前书籍市场，主流还算不错。书架上的书，除了四书五经、三字经、百家姓、大学中庸等等，还有些诗经、词赋之类的。
都是比较正统的东西。
只是买得起书的人少，读得起书、上得起学的就更少。四书五经，你跟百姓们说破了嘴皮子，他们也未必能理解多少。
而一首小曲儿，他们只要一听，就能记住其中的几句。传唱的人再一多，就人人都会哼几声了。
这就是影响力。
就像他们当初的“幽冥堂”一样。在传唱中，不知不觉地就让人给记住了。
并且影响着百姓们去相信“幽冥堂”。
所以最后季铭以“幽冥堂”阎王的身份登基时，受到的阻力很小，拥簇者却众多的原因。
还是要让读书的费用降下来才行啊。
画棠心里再次对此感慨着，转身就准备出去。
步子却在一瞬间顿住。
一排排的书架，上面三分之二都是整整齐齐的正统书籍。
然而，下方比较不容易被注意到的、那三分之一处，却胡乱地堆了许多的话本子。
上方三分之二的书籍很新，非常新。
而下面的那些话本子，却比较陈旧、有的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
说明什么呢？
画棠弯腰，随意地拿起了一本话本。
看到名字，她就给气乐了。
再翻了翻内容。
她咬了咬牙。
放下这本，再拿起一本。
她忍着那名字带给眼睛的刺痛感，翻了下书中的内容。
扔掉了。
再翻、再扔……
卫一和卫八蹲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地、悄悄地、把大人扔掉的，再捡起来，给人放回去。
很快，画棠不翻了。
她抬脚走了出去。
身后，卫一还给掌柜的赔了一两银子。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书籍珍贵。自家的主子给人扔了一遍，掌柜的惹不起他们，不敢出声。
但他这个做属下的，得安慰一下掌柜的。
虽然卫一感觉：自家的主子其实是更想一把火烧了这里的。
是的，画棠是真的想烧了那些话本，还想把人铺子都给砸了。
可她不能。
所以她也只能忍着满腔的怒气，走进了下一家书铺。
没有意外，还是这样。
再下一家、还是这样。
因为那些话本流行，所以……
画棠最后拿着五本，回到了客栈。
她没有出声，而是将那几本，让郑佳欣和卫队们传看。
郑佳欣跟了一路，却也莫名其妙了一路。
只是看着画棠的神色、和那一身仿佛乌云压境的气势，郑佳欣什么也没敢说、什么也没敢问而已。
现在画棠让她看书，她就乖乖地看了起来。
却越看越投入、越看越兴奋，浑然忘了周遭的一切、更忘了画棠在生气。
郑佳欣看着书。看着看着就靠进了椅背里、看着看着就跑去了楹榻上。
看着看着就歪在了楹榻的靠枕上，看着看着就兴奋地拍起了大腿。
“哇哇”大叫道：“好！爽！太棒了！就得这么干！揍死丫的！灭门！抄家！这种玩意儿就该死！对，打他脸，使劲儿地打！痛快！……”
而另外几个看书的卫队们，表现各一、表情各一。
没有大喊大叫，都还比较收敛。
画棠不知道：他们的这个收敛，是因为书中的内容不同、还是文笔不同？还是他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卫一和卫八则龟缩在门边的角落里。
郑佳欣叫一声，他俩就瞅瞅自家大人的脸色，脚下就往后缩一分。
实在没地方缩了，干脆就溜了出去。
再端了瓜子花生、水果点心回来，给那些看书的人面前摆上。
他俩的想法就是：要出丑、就出个够吧。
而画棠……
身周的低气压越来越厚、越来越重。
话本子都很薄。
郑佳欣看完之后，就去和其他几人的互换。
虽然是越看越兴奋，但也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越来越冷了。
她抓了一床薄被裹着自己，继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