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过一时的理解、有过一时的支持，可那些在此时看来，却像是一堆沙子，随随便便一冲，便垮散了。
而她们三人，走到这一步，却何其艰难？
外面的女子们，现在甚至在以有她这样的女子为耻。
楚迎月为自己三人、感到深深的委屈和难过，更恨那些女子们、脊背直不起来。
堂上的画海，则扫了一眼堂下、及堂外，眼神微勾。
他看向楚迎月道：“被告，请当堂呈述案件原委。”
画海的声音不大，威严的压迫感，却如海浪一般，层层迭迭地铺了出去。
铺得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安静中，就听到了楚迎月清清楚楚地讲述了、当时案发前后的经过。
很短，且没有任何的修饰词语。
“下官回城，见到死者跑向下官的马车。死者是下官几年未遇的好友。
见其倒在车旁，下官就下车搀扶。
握住其双腕，欲与其叙旧。两息至，其双手反握，塞与下官手中一物什。
四手相握间，其将下官之手，拉向了其腹部。
之后，死者倒地，下官被捕。”
画海再问：“你与死者的关系几何？”
楚迎月答：“青山女子书院同窗、闺中密友、六年知交。”
看着楚迎月哆嗦的嘴唇、用力攥紧的十指、泛红的眼眶。
画海再问：“你与死者分隔多久才再次相见？”
楚迎月答：“从徽历五年五月十九日分别、至宏历三年四月五日晚时六点十分遇见，已近六年。”
画海问：“昨日的晚时六点十分？此前，这近六年间，你俩确实从未相见？一面都未曾偶遇？”
楚迎月答：“未曾。”
画海再问：“那你是如何一眼就能将死者认出？你可知死者近六年来的生活状况？”
楚迎月回答：“六年同窗、闺中密友，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下官一眼也认得出。
近三年间，下官与好友们，一直有在打听、和寻找她的下落，可惜未果。
不知她生活得如何。只是在昨日初见时，观其形状，才知她过得不好。
下官当时还想……想问问她……想告诉她：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
说到最后，楚迎月的声音终于止不住哽咽。
画海却没理会她的难过，而是继续问道：“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楚迎月闻言，愕然抬头，一双美目睁大，诧异地反问：“六年未见，我亲近她尚且来不及，何故要想杀她？
杀了她，对我能有什么好处？都说她过得不好了，而我已经是朝堂二品官员了。
没好处的事情，我杀她做什么？就是为了来这堂下受审的吗？”
画海没回答，依旧官腔十足地再问道：“你可患有脑疾？”
“大都督！”
楚迎月被这话给问生气了，生气地大声道：“朝堂为官，岂能有疾？还是脑疾？您这是在羞辱本官、还是在羞辱朝堂、还是在指摘阎帝任人不明？！”
自己单坐左侧的季悠，偏过脸，用扇面挡住自己的脸，遮住没憋住的笑容。
而秦略没看见。
秦略也被画海这话给问生气了。
他条地一下站起来，直杠杠道：“画大都督，您审案就审案，不要胡拉乱扯、更不要污蔑朝廷。”
丁焕忠也激动地站起，忿忿着道：“知道您画大都督是画谨年画大人的儿子，可您就算和画大人一样公正无私，也不该肆意抹黑朝堂官员。画大人可没这癖好！”
而这些话，也传去了周围百姓们的耳中。
百姓们再次议论开来。
“这案子，我怎么越听越怪啊？楚大人身为朝廷二品命官，莫名其妙杀害一个贫苦女子做什么？”
“她们以前还是闺中蜜友，六年好友啊，等于幼时手帕交了。又是六年间从未遇见过，怎么会一见面就当街将人给杀了？”
“嗨，你还别说，听你们这么一分析，让我都觉得楚大人是不是患有脑疾了。”
“嘘，别胡说，楚大人可是‘幽冥堂’的白无常使，怎么可能患有脑疾？”
“就是啊，阎帝也不会那么糊涂嘛。”
“你们知道个啥？他们‘幽冥堂’六人的关系可好着，没准阎帝偏私呢？”
“呸，打死你个胡说八道的。阎帝能是偏私的人？女判官能是偏私的人？！”
“就是，要说别人偏私我还信，要说女判官偏私，你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得跳出来打死你。”
“别人会不会偏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画谨年画大人绝对不会。现在堂上审案的官员，可是画大人的儿子。”
“画大人啊……那么好的画大人啊……”
“可你们说：画大人的儿子，为什么这么严厉啊？我这听着，都觉得楚大人好冤枉啊。”
“我也觉得……就算楚大人与那女子有私人恩怨，可也不至于见面就捅吧？还在街上？”
“就是啊，楚大人都是二品官了，想弄死个贫民还不是跟捏死只蚂蚁一样？还需要她自己亲自动手？还当街？”
“你懂什么？人家就喜欢那样彰显官威呢？以前这样的事儿还少了？”
“呸！以前是以前，以前那些官是人吗？现在的呢？你看看清楚，楚大人是什么人？她是跟着‘幽冥堂’一直为民申冤的人！”
“就是啊，这杀人动机明显就找不出来，怎么楚大人就有罪了呢？”
“怎么感觉画大都督好咄咄逼人啊……也幸亏楚大人挺得住，换了我，我早就吓得什么都点头了。”
“你这么一说，我、我也觉得，画大都督太冷酷了……他应该是认识楚大人的吧？怎么能这么审啊？”
“切，你们懂什么？人家这才叫铁面无私。这才是画大人的儿子、刑官大人的亲哥哥！”
“哎呀，就算要铁面无私，也别这样啊。一点儿人情都不讲，石头做的吗？楚大人好可怜啊。”
“可怜什么？她杀了人你还可怜她？你咋不可怜可怜那个被她杀了的？”
“嗨你这人，楚大人杀人了吗？你确定了吗？这案子还在审呢，你算哪根葱就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