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黑旭军集结消息、赶回大都城的郝大元，一眼就看到了满身血迹、满脸疲累、还在不停地忙碌着的人。
皇陵消息闭塞，此前他什么也不知道。
在见到那个特别不一样的女子后，郝大元的第一反应就是：起疑。
国朝哪儿来的女大夫？还这么厉害、这么年轻的女大夫？看那样子，像是大都城出事的时候就在。
怎么没被敌人给掳走？怎么以前也没听说过、大都城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才去了皇陵三年，不是三十年。
郝大元就想试探一下那女子。
是的，他看得出那是位女子。
因为忙碌，那女子虽然身着男装，却并没有束胸。其身形一眼就能让人分辨得出。
何况是以郝大元的眼力？
郝大元心里起了疑，便堆起自己那满脸招牌式的笑容，非常具有亲和力的、靠近那女子。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揭穿了。
“你的眼神在闪烁，分明是在企图打探我。怎么？对我好奇？担心我是敌国的探子？还是怕我别有用心？你是子恒的人吧？他在宫城里，你去那儿找他。”
那女子瞟了他一眼，就出声说道。
声音很冷，态度却还算和蔼。
郝大元看看那女子，看看自己尚还离着其五步之远的脚，摸了摸自己无往不利的脸。
讪讪地笑了两声，跑了。
后来，郝大元才知道，那女子名叫画棠，是画谨年的女儿，是他郝大元未来的当家主母。
当时，郝大元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看向季铭的眼神，都是佩服得如同黄河决了堤似的。
果然不愧是自家的主子，居然能获得那么厉害的女子的芳心。
之后，郝大元也去找画棠打听过，为什么自己能被对方一眼就给看穿。
画棠很困惑地反问他：“那很难吗？当时大都城里，只要还会喘气的人，谁不是满脸焦虑？或悲痛哀伤？
谁不是满身血迹？脏污？忙忙碌碌？
就你。你一身衣袍破旧，虽然满是灰尘却干净。脸上神情着急却不焦虑，悲痛却不哀伤。
你一路骑马而来，灰尘大却什么血迹也没沾上，说明：你此前离大都城并不是很远。进城了也来不及翻找尸体。
你直奔向了皇宫，说明你的主子就是宫中的某人。
显然：你着急就是因为找不到主子；
而你脸上的悲痛，是悲痛百姓之苦却不是哀伤帝官之失。
那么，既然不对帝官之失哀伤，却又急于来皇宫找人。会找谁？
子恒还是子钰？
子钰的手里没有你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一直有孙老管家的存在。
也只有子恒，身边看似干干净净，却还有一万黑旭军隐藏在各处。
你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到眼睛、甚至看不到眼神。但你那笑容，不是发自内心的。
那其实就是你的习惯使然。跟假笑面具似的。
而能让你暂停找主子、带着假笑来靠近我，我还用想你是来干嘛的吗？
对于敌情，你们有天生的敏锐性。也只有非常可疑的人和事，才能中断你找人的脚步。
你看我特殊，却不知那时的你，也是人群中最特殊的一个。
也许你的笑很亲和，但是在那时的场合下，你的笑就显得格外刺眼。
以后要记得：想接近猎物，首先，你得先融入周围的环境、投入周围人的情绪。”
郝大元听完，认真受教。
此后，他假扮任何人、打探任何事，都会先将自己当成对方的知己，与对方是一样的人，有着同样的心理和情绪。
果然，才真正做到了无往而不利。
就是吧……
别遇到画棠。
郝大元其实会缩骨功。
别看他胖乎乎的像个汤圆，但只要他愿意，他就能任意地改变自己的身高、胖瘦、长相和声音。
就算伪装成女子，他也能假扮得唯妙唯肖。
他一身的肥肉，其实就是反复压缩、膨胀……导致的。
就像面团，揉来揉去，越揉越泡一样……
不过只要他需要，那些泡泡就会被挤出去。
只是……
别遇到画棠。
只要遇到画棠，无论他假扮成什么样子，都能被其一眼给识破。
无他。
画棠解释过了：“一个人的相貌、身形，无论怎么改，都无法改掉两眼之间的距离，和两个太阳穴之间的距离。”
郝大元只得认栽。从此不往画棠跟前凑。
因为他哪怕能改变：下颏骨的形状、颧骨的高低、耳朵的尖圆、眼睛的大小，也无法改变眼睛之间的距离、尤其是和太阳穴的距离。
那也是他的功夫，所不能到达的地方。
至此：对画棠深深拜服。
当然，成为禁军副统领之后，郝大元对于他们的大都督画海、也是存在了好奇的、试探的心理的。
也真的就去试探过。
然后被画大都督，拉着聊了三天三夜。
最后，说出肚兜颜色的，是他郝大元……
从此，他视画家这对兄妹、如同洪水猛兽。
……
且不说郝大元如何去办事。
画海这边。
验尸房内，苍术已点好、姜片已切好。
曾建祥也拎来了画海的工具箱，打开并将验尸工具那些一一摆放好。别人可能没见过他们家的大都督验尸，曾建祥做为亲兵队长，自是亲眼见识过的。
每次战事之后，他们家大都督都是要从尸山血海中找出、属于他们西征军兄弟们的。曾建祥就会配合着打下手。
这次也一样。
画海看了眼准备情况，就含上姜片，戴好手套，由曾建祥帮他整理好头发、系上面帕。
画海就开始了验尸。
老规矩，第一步，先闻尸体口中、鼻腔中、身上各部位散发出的气息。
画海的鼻子没有他妹妹的好，但通过气味去分辨，这是验尸基本功。
而且画海比他爹的嗅觉还要强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画海敢说：能毒倒他的，这世上，只有他妹妹一人。
嗅完气味、观察完死者的面色，再捏开死者的口腔，细细检查内里。
再到翻死者的眼睑、十指的指甲、脚趾的指甲。
再到验看伤口、剃光头发、打开颅骨、剖开胸腹、掏出内脏、切开胃部。
倒出胃内容物，翻找、嗅闻、检查。
最后，放回内脏、缝合胸腔。
盖上白布，走出验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