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棠听完，问秦略。
“秦大人是想让本官亲自走一趟？”
秦略就点了一下头。
点得很重，整个人都跟着前后晃一下。
点完后回答：“没人比您更合适了。这么复杂的案子，让其他人跑、也是白跑。商州刺史杨瑞和州官高维良，都不是蠢货。他们既然办不了这案子，卑职不觉得除了您之外，还有谁行。”
“你也不行？”
画棠眼带笑意地追问。
秦略直接摇头，干脆利落地摇头。很肯定地回答：“卑职不行。这样七拐八绕、还粉色一片的案子，卑职这脑子处理不了。”
画棠想了想。
再看看手边只有一份孤零零的、需要勾兑人犯的案件了，便点头道：“那行，本官吃过午饭就出发。”
“好。”
秦略应声就直挺挺站起，再抱拳一微躬，“卑职告退。”
然后就转身走了。
一如军人那般的杀伐果断，说话做事半点儿不拖泥带水。
画棠看着他腰背笔直地走出去，微微弯了弯眼角。
这样的官，能在徽朝时期坐到刺史的位置上，还真的是多亏了他的恩师——原大理寺左丞。
那人醉情山水，不务正业。不过对于人才的提拔和培养，还是相当不遗余力的。
也是因为如此，那人带出来的学生，也让其稳步高升。
可惜，那人也死在了北寥。
画棠收回思绪，重新关注起了手边那份、需要勾决的案子。
在仔细、反复地审核了三遍后，才提起玉笔，蘸上朱砂，勾了下去。
然后，吹干，再合上，放在了书案的左上角。
之后会被楚迎月给登记在档。
每日午时、和晚间下衙前，莫军会来再将这些给收走，再通过官府驿站，发回给当地。
有人犯被押送来的，勾决后的卷宗，就会由莫军交给大理寺正卿，再由正卿秦略，安排处决时间。
画棠看着楚迎月还在抄抄写写，便招呼了她一声道：“走了，吃饭去了。”
楚迎月头也不抬地回答：“你去找陛下吃，我就不跟着去了。我把这些记录完，明日要休沐了。”
休沐？
画棠听到这个词，怔了一下。
宏朝六部官员，都是每隔四日、休沐一日。昨儿才休沐过，明日怎么会休沐？
微怔之后，画棠扫过墙上挂着的日期表后，才想起来，明日是四月五日——清明节。
清明节原本并不休沐，是在季铭登基后，给特意增加的。
季铭当时对画棠说的是：“你不是说过：只要有人记得，他们就不曾白来人间走一遭吗？那就让大家都休沐两日，好好地去祭祭祖，缅怀、悼念一下逝去的亲朋。”
画棠立刻就同意了。
于是，清明节就有了两日的休沐期。
只是她画棠自己的父母……
还远远地埋葬在平台山那里。
她去不了，她哥也去不了，太远了。
想过要将父母、以及桑明、赵洋、丁六那十名护卫的尸骨起回，至京城郊外重新安葬。
但是季铭说了：得等大婚之日后、等她成了皇后娘娘后、等到彻底追封她的父母后，再行迁葬事宜。
那将是终极封赐，无上荣光。也才能在迁葬后，再不动土。
否则，现在若迁回来的话，只能按二等品级下葬，之后再追封，又得扩大墓建。
会很多余、又浪费。
用季铭的话来说：反正画棠这个皇后娘娘也跑不了，多等段时间就好。
画棠虽然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会在乎那些，但……规制那些东西，是给活人看的。
她和她哥都得给外人看看、看看她们兄妹俩出息了、光宗耀祖了。
也是给她的父母、交上的一份人生答卷。
所以，画棠和画海，也都同意了暂时不迁葬。
因为楚迎月要赶工，画棠便自己去寻了季铭吃午饭。
画棠还是那个习惯，吃饭的时候，能和自己人在一块儿、就在一块儿吃。
季铭也养成了这种习惯。
每到吃饭的点前，就会尽量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
处理不完的，也会暂时搁置。
季铭用膳，没有一百单八道菜。他和画棠都不挑食儿，一般也就六菜一汤。
本来这都被他俩嫌多，可季铭好歹是帝王，面子多少还是需要摆点儿的。
一点点，不多。
听到画棠吃完饭就要赶去商州，季铭盛汤的手都顿了一顿。
“商州，倒是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两日半就能赶到。不过你也不要急，坐着马车去好了。走走停停的，顺便赏赏风景，散散心。”
季铭顿完后，再继续盛汤，一边说着。
画棠点头，接过汤，低头喝着。
俩人一时无话。
现在大家都很忙，吃饭的时候要是不硬凑在一块儿、平日里连见一面都不容易。
就这样了，还要分开。
俩人的心里都有些不舍。
可公务在身，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季铭就长叹一声，叹息着道：“希望一切尽快顺利起来。平顺之后，我就陪在你身边，一起破案去。”
“你不会是又想把皇位扔给我哥吧？”画棠说着，斜睨了他一眼。
季铭就回以微笑。
微笑着道：“你也不舍得累死我吧？”
画棠：“……那你就觉得、我会舍得累死我哥？那是我亲哥，不是捡的。”
季铭的唇角笑得更弯。
“那你心疼你哥比心疼我多？”
画棠：“……讲道理啊。政事上，我还能帮帮你。我哥呢？他要是做了皇帝的话，我能天天找他吃饭？在政事上给他帮忙？还是他能动不动就来找我？肯定是不行的对吧？那他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季铭想想也是。
不过，仍旧不死心地道：“他能三宫六院，成不了孤家寡人。我就只有你一个，你得多心疼心疼我。”
画棠：“……”
她真的无语了。
喝完整碗汤后，才回道：“他也只能娶一个，否则，我爹的棺材板会压不住。”
提到画大人，好好的气氛，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安静地吃到一半时，季铭才出声道：“你哥二十三了，也该成家了。你要我帮他留意媳妇儿的人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