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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鸡犬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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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略带尖哑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威仪,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村里已经住了一位隐居养病的皇帝和陪儿子就诊的大长公主了,怎么又来了太后懿旨?

虽说大人物见多了,但还是挡不住村人的好奇。

一群人齐刷刷回头,宛若划出的一条人浪,直直朝村道看去——

冯蕴也没有耽误,吩咐邢丙看好陈夫人这一群人,连忙放下手炉起身,整理好衣裳,走到台阶的下方相迎。

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是一个人,而是三四个。

冯蕴定睛看去,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行首之人是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徐永时,还是略略吃了一惊。

“我还有点小事要办,容后再来请安,怠慢公公,见谅。”

对她生笞继母的行为,围观的人群里,看法是不一致的,各有各的见解,甚至南辕北辙。

不说阿母,就连他都可以随意在长姊面前发火,而她从不敢还嘴。

这是又要做第一个女长史了?

可她去做长史,里正谁人来做?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徐永顿了顿,慢慢抿唇,耷着眼皮,慢条斯理地往下念。

以晋旧制,百户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十亭才为一乡……

冯梁闭嘴的速度堪比冯蕴下令的速度。

这一天,陈夫人是被人抬着丢到马车上的,冯蕴为免吓到村里的小孩,让人为她裹了一条毯子,遮挡屁丨股上的血迹。

就连冯贞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冯十二娘之母。”

当然,这是喜上加喜。

他羞愧地咬着下唇,盯着冯蕴摇摇头:

“你不是我的长姊,你是恶魔,你是会吃人的恶魔。”

徐永哦一声,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冯蕴平静地看着他,冷冷道:“有骨气,你就替你娘受这五十笞。我便饶了她。如何?”

她又将方才的说辞在徐永面前说了一遍。

“徐公公救命啊!”

众人见她如此,好像这才明白过来。

冯蕴喜欢占足了理再动手,这一局打得很爽快。

村里人的眼睛陡的增大。

他皱了皱眉,接着念出一串赏赐的财物清单,然后略略停顿,抬眼看向冯蕴,合上绢帛双手递上。

花溪乡了?

徐永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细长脸,白皙、清瘦,比冯蕴想象的年纪更轻,但行事却极为沉稳,跃下马来,二话不说,先向冯蕴行礼。

“恶毒继母。”

“夫人,杂家只是一个……太监。”

徐永瞥来一眼,失笑。

二锦:是的,从前有个弼马瘟,很是出名。

那冯蕴早早知情,不也寻常?

冯蕴的目光在他和陈夫人中间巡视一遍,唇角微掀,慢慢补充四个字。

长门摆神台香案的用意,为正村规,也是为了等着这一道旨意啊。

四周一片哗然。

徐永眉头微蹙,半晌,才回视陈夫人。

她朝徐永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王妃自便,小人便敬谢了。”

冯蕴客气地还礼,微笑道:“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公公见谅。”

冯蕴微微一笑。

“太后殿下另有口谕,望冯长史悉心辅佐雍怀王,共扶大晋江山。”

很明显,这些出自雍怀王的授意。

从陈夫人到侍从,各笞五十,一个都没有少。

“乡正乡亲,好。”

只有陈夫人的一双子女和随身的四个仆女,躲过了一劫。

当初缇骑司的韦铮曾经告诉过她。

马车离开花溪,陈夫人仍然在骂。

老天!

村人很兴奋。

从此花溪乡得是多大啊。

“乡正娘子?”

冯蕴:我看到了,有读友说,把我的名字看成了马瘟……

人群略一惊怔。

“太后懿旨,花溪自长河开凿,人口陡增,其旧制已多有不便,此旨,特升花溪村为花溪乡,由冯氏兼任首位乡正,治理花溪,以彰其德。”

当今的太后殿下就是一个提线木偶。别看她一道旨意下来给了冯蕴,给了花溪村天大的好处,但她的心里未必想这么做……

但令人惊讶的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居然生生受了五十笞,没有因疼痛而晕厥过去……

身为一个诰命夫人,又是陈家女,陈家妇,她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低等仆从按在长凳上笞臀?

“冯氏女谢主隆恩。”她双手接过绢帛,慢慢步上台阶,安置在神台上。

冯蕴面不改色,那一抹笑容就像是贴在脸上的一样,不多一分,不少一点,恰好可以表达友好。

徐永眼风扫向那张柔媚的脸,除了满带善意,看不出其他,于是也跟着微笑,客套两句,再次抱拳作揖。

冯蕴升官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切身的利益,顶多就是看个热闹,但花溪的行政晋升,却与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

“请公公移步客堂,容我惩办完,再来奉茶。”

“这财产本属于冯家,冯十二娘这根本就是霸占?”

冯蕴神色恭敬,表情却没有改变,笑容得体,却看不出半分突然升官的激动。

冯蕴说得客气,徐永却不敢受雍怀王妃的“奉茶”和小意。

不仅花溪人要跟着冯十二娘鸡犬升天,就连花溪村都要飞升了!

“以后是不是不能叫里正娘子了,要叫……”

冯蕴冷笑:“拉下去。再给我嚎一声,一同执法。”

槐树下的院坝集结这么多人,正事不干,在干什么?

他若有所思,“王妃在这里开堂断案?”

原来这便是陈夫人要的孝顺,长见识了。

众人都在心里胡乱猜测。

端太后性情柔弱,并无治国之能。内事不决问太监徐永,外事不决问丞相敖政,自己并无半点主见。

她声音未落,陈夫人便叫喊起来。

冯蕴是大晋第一个女里正。

如果冯蕴真这么做了,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从今往后,她又该如何再现人前?

她看着徐永,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双眼露出殷切的光芒。

冯蕴连忙敛住表情,弯腰听旨。

“财产的事,我已与夫人言明,可找衙门决断。此处再不必提。但村规是无论如何也要执行的。村规不正,花溪村……不,花溪乡如何治理,我这个乡正,又当如何行事?”

“愣着干什么?执行村规。”

众部曲齐声,“喏。”

这一天,花溪村的惨叫声和叫骂声,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冯蕴暗暗哼笑,目光冷冰冰的。

徐永抖了抖手上的绢帛,轻轻嗓子便道:

“天寿元年冬月二十七,太皇太后懿旨:雍怀王妃冯氏,知书达理,淑行贞蕙,才高八斗,屡立奇功,使安渡民有所安,人心思晋,其德行与才华,足堪妇德之典,千古流芳,特赐为雍怀王府长史,以彰其功……”

她嗓子已经完全哑了,破锣一般难听。

他想不通,这是怎么了。

哪怕远在花溪,村里人也多少知道一点时局。

冯蕴转头,迎上陈夫人怨毒的双眼。

人群里传来低低的松气声。

于是年岁尚小的冯梁,即使心有疑惑,还是控制不住的孩子心性,试图将愤怒、屈辱,发泄在对冯蕴的质问和骂声里。

陈夫人急急地道:“公公替我评评理……”

“宣光殿太监徐永,见过雍怀王妃。”

“公公,我是从并州来的,郡太守冯敬廷之妻……”

略微一顿,她又恶毒地看着冯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补充:

从前长姊不是这样的……

徐永早就发现了村子里的不同寻常。

“小人奉命前来传太后殿下诏命,王妃接旨吧?”

村人的脸上流露出快活的表情,但说话的声音很小,生怕影响徐公公念旨,听在徐永耳朵里,就如蜜蜂在嗡嗡一般……

“徐公公见笑了,只是有一桩违背村规的事情要处理……”

“这个称呼好,听着便亲切。”

冯梁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她奉好太后懿旨,转身便让阿楼带徐永进屋,去吃茶歇息。

冯贞早已哭成了泪人。

但冯蕴就像不知道那般,面带笑容地目送陈夫人的马车离开,然后才温声对众人道:

那个时候她就怀疑过这个徐永的背景,但隔着深闱红墙,她没有办法深挖,而裴獗那边,大概也不值当为一个太监得罪端太后……

冯梁边哭边喊,好几次想跑到陈夫人的身边,又被仆女拉了回来,对着冯蕴大声斥骂。

但事实上,冯蕴除了知道自己会升任王府长史,别的事情,当真没从裴獗嘴里听到一个字。

他弯下腰去,身子低得比冯蕴更低,才慢慢直起身,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陈夫人惶恐的脸,微微一笑,挺直胸背,在阿楼的带领下,径直去了客堂。

就是稍有一点不足——早知陈氏这样耐揍,正该多打几下。

“腊月初六、初七,为庆花溪由村及乡,长门出资摆两天流水席,与乡亲同喜。”

接着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恭贺声,以及欢呼声。

冯蕴:你是不是在影射我,长史是弼马瘟?

二锦:不不不不是的,马瘟。

冯蕴:马瘟马瘟,冯变马,我少了水。蕴变瘟,我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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