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波才大营起火的同时,以皇甫嵩为首的一行人出现在长社县城楼之上,人人按剑而立。
皇甫嵩头戴玄铁胄,身穿玄铁甲,一手抚摸在冰冷的城墙上,目光落在那一片火海中,一张老脸上尽是笑容。
在他身后。
校尉鲍鸿、董卓、孙坚、冯芳,都在其中。
众人看着远方那触目惊心的大火,满脸的震惊与呆滞。
孙坚眼里尽是佩服与叹服之情,感叹道:“能够算准天时之利火烧长社,我虽未亲眼看见田单火牛攻燕之战的风采,但季绪老弟这一场谋划之精妙,应当不下于它。凭借此战,他足以名扬天下!”
满身肥肉的董卓眯眼而望,闻言,不由沉闷地重重哼了一声。
一旁的冯芳使劲压抑住心底的那股心潮澎湃之情,朝眼前的老将军拱手请命道:“如今波才后方失火,大军已乱,正是灭敌的大好时机。还请将军下令,让我等出城会合虎贲校尉,共灭贼寇!”
皇甫嵩缓缓伸出一只手臂,食指与中指并拢遥遥指向波才大营方向,转头笑问道:“谁愿替老夫取来波才项上人头?”
孙坚目光一闪,向前一步,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按住了肩膀。
一身肥肉的董卓踏步而出,傲然说道:“波才小儿的人头,我董卓当仁不让!”
皇甫嵩笑眯眯道:“待仲颖得胜归来,本将亲自为仲颖上表请功!”
董卓哈哈大笑道:“那就劳烦中郎将大人早些写好折子!”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下城去。
待董卓走后,皇甫嵩缓缓收回视线,对余下几人笑道:“你们也赶紧率领本部去吧。放开手脚,好好打上一场!”
“是!”
孙坚等人交换了一下视线,随即一起朝皇甫嵩躬身作了一揖,转身匆忙向城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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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社县城的边境之上,更有一支千余左右的人马纵马疾驰,看他们前往的方向,赫然也是波才大营所在之地。
当先领头身穿甲胄之人,个子并不如何高大,身长约七尺左右,外面披着件红色披风,一双眼睛极其细小,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在马背上闭眼睡上了,那眼里不时泛起的精光让人不敢直视。
他眯眼望着那越来越大的火光之处,神色晦暗不明。
“哈哈哈,孟德,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啊!”一位人高马大手持长枪的凶猛汉子拍马与名唤孟德的男子并驾齐驱。
“元让所言甚是,也不知是何人想出这般精妙破敌的计策,曹某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认识一下那人了!”
说话的这两人便是那曹操与打小形影不离的玩伴夏侯惇了,他们亦是奉命前往颍川支援皇甫嵩的。
夏侯惇笑道:“这有何难,你我快马加鞭赶至战场,一问不就晓得了?”
“元让所言甚是,我曹操不辞辛劳赶了这么些时日,岂能错过如此盛况!”曹操眯眼而笑,一边策马疾驰,一边转头对后面的亲卫喝道,“传令各军,加速前进!”
“是!”一骑立即调转马头,往后面的大军之间往来驰骋。
“主公有令,加速前进!”
“主公有令,加速前进!”
后方一列列的士兵听到命令之后,当即疾提马速,只留下一路滚滚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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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波才大营火势滔天,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到处充满了喊杀声,嚎叫声,低沉的擂鼓之声,无数的人葬身于火海之中,一摊摊猩红的血水在大火的高温下很快就蒸发得只剩下一股难闻的腥味。
当刘修率领余下人马赶至到大营辕门处时,张飞、刘备、关羽、文聘等人早已各自深入敌营几百米了。
马背上的刘修长呼出一口气,手腕一抖,一枪抖落掉方才刺死的一具尸首,后望向远处,对方终于反应过来了,已经隐隐可以看见不断地有人马聚集兵马,朝自己这些人围拢推进了!
刘修轻声喃喃道:“今夜过后,不知又有多少尸首埋荒野。”
刘修缓缓扬起那杆长枪,向前一指。
火光照耀下,折现出一道雪亮的光芒。
与此同时,身后千余人开始提矛。
以锥子阵型向前展开了冲锋。
两线潮头向前以迅猛之势推进。
刹那之间,两军便狠狠碰撞到了一起!
血肉横飞。
长矛对长矛,长刀对长刀,步卒对骁骑,步卒战步卒,骁骑战骁骑,人人奋勇死战厮杀!
两骑持矛狰狞着转瞬之间冲杀到了刘修的面前,凶狠地刺向刘修,刘修眯了眯眼睛,狠狠一勒战马,高高跃起马背,一枪狠辣地贯穿了这名黄巾兵的胸膛!
同时左臂狠狠用力夹住另一骑斜刺而来的长矛,双方极力拉扯之间,被刘修用力连矛带人摔下了战马,重重摔落在三四丈外的地面,溅起一阵尘土。
刘修眼神漠然地将长枪从尸首中抽出,不顾长枪抽出时所带来的那股溅到脸上的猩浓血水,反手一枪对准摔落在地上的那名黄巾兵,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生机当场死绝!
刘修拔枪继续前奔,远处几名黄巾骑兵见到同袍转瞬身死,瞬间红了眼睛,当即愤然纵马前冲,待到快要奔至刘修身前时,骤然勒紧缰绳,驾驭胯下战马高高抬起两只马蹄,朝那位少年将领的脑袋上重重踩去!
刘修一个加速前冲,弯腰出现马腹那边,然后瞬间挺直腰杆,一肩撞去,撞得一匹战马竟是四蹄悬空,向后倒飞出去!
刘修杀到后面,干脆舍了胯下战马,提枪拿剑向一处最薄弱处猛冲而去,长枪抡起舞出无数枪花,将周围的数十个黄巾步卒轰然横扫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将长剑归于鞘中,抬眼望向对面俯冲过来的那一骑,刘修眯起凤眸凝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微弯下身躯,随即一个箭步,重重踏地,然后身形倾斜向上,右手一拳打在那匹骏马的马头之上,打得高头大马头颅粉碎、双腿断裂!
马背上的那一骑目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前扑倒,刘修握掌为拳,以强劲之力猛然砸落在那人的胸口。
只听一声清晰的咔嚓之声,这名黄巾兵的脊骨肋骨嘭地断裂开来,嘴里猛然吐出一口腥红。他面色狰狞地挣扎着想要起身,终究那股狠劲终支撑不了他的身体,气机一卸而下,心弦骤然而断!
刘修持枪而立,眯眼望向密密麻麻的人群,嘴角轻轻翘起,轻轻舔了舔舌头。
周围的黄巾士兵无不胆寒,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那浓浓的恐惧感,拿着兵器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望着那一道近在眼前宛如阎罗的少年敌将,终是不敢上前!
趁着空隙,刘修转头望去。
身后紧紧跟随自己拼杀的约莫仅剩五百余人了!
其余的要么已经战死,要么被其他黄巾士兵围困住,正在奋勇拼杀。
一名骁骑被一名黄巾兵砍翻下马,溅起了一身泥尘,还未来得及站起身来,那名黄巾兵便拿起自己手中的大刀向他的脑袋一刀砍去,紧急之下那人凭借本能地侧了侧身,夺过了致命一刀,但黄巾兵手中的大刀并未落空,一刀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大刀入肉入骨半尺!
那名士兵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发出撕心裂肺地呐喊,紧紧抿着嘴唇望着那脸上露出兴奋喜悦之色的敌人,咬紧牙齿,无视重伤,提起手中的长矛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猛然刺穿了那人的胸口!
双双死绝。
更远处,三名士兵被几十名黄巾兵死死围困在中央,哪怕他们配合默契,已经轮流砍翻了十多人,但架不住人多势众,三人被几十个黄巾兵用长矛戳成了活生生的刺猬!
三人面容模糊,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鲜血流满了全身。三人临死之际颤颤巍巍地用尽最后力气,背靠背持矛而立,望向刘修所在的方向,咧嘴而笑。
刘修缓缓收回视线,吐出一口血水,右手提起长枪,左手凝成拳头狠狠捶在自己的胸口,扬起一个狞笑。
“随我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几百名士兵使劲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爆发出惊天的呐喊声。手举长矛盾牌,或手拿大刀,在刘修的带领下如狂潮般扑向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一个个敌人死在地上,变成一具具尸首,尸横遍野,堆积成山!
刘修已经杀红了眼,见人就杀,长枪所过之处,不断有黄巾兵被挑飞刺穿胸膛,刹那间便有三十余名敌人死在他的长枪之下,宛如下山被惹怒的猛虎。
黄巾兵被砍杀得胆气全无,再无半点恋战的心思,最前方的黄巾兵最先受不住那份死亡的恐惧,啊地呐喊了一声丢掉兵器转头便跑,一人,两人,三人……无数的黄巾兵纷纷掉头争先恐后地连滚带爬地朝后方逃窜!
“敌将休狂,我乃波帅部将高……”逃跑的人群中一骑纵马逆冲,直取刘修而来。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报上自己名号,便措手不及地被刘修一枪投掷而出,贯穿了脖子倒插在了地上,鲜血淋漓!
“我对死人从来不感兴趣!”
刘修缓缓走到那死不瞑目的敌将身前,一剑砍掉他的脑袋,踹着他的尸体轻轻抽起那杆淋满鲜血的长枪。
满身鲜血继续前掠。
一人一枪,越发勇猛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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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带着人不断向前突进,杀得敌人血肉横飞,也不知杀了多久,或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待到后面他已经感到力竭之时,张合文聘等人终于带着兵马往他这边汇合了过来。刘修抬眼望着他们问道:“可有看见波才那厮?”
张合点了点头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愧疚道:“末将杀到后方之时,正碰上一波人马往后面逃去,若所料不错,便是那波才,只是可惜当时他身边部将众多,加上天黑火势太大,末将冲杀了一阵也未能捉住他,让他给逃了,还请主公恕罪!”
刘修暗道了一声可惜,宽慰道:“儁乂无须自责,逃了波才一人无关紧要!”
文聘抬头问道:“主公,接下来作何打算?”
刘修看了大火烧得差不多的波才大营,揉了揉脸颊上结疤的血迹,想了想轻声道:“眼下天已快亮,中郎将大人那边的兵马也已赶至战场收尾,我们任务已完成。但波才逃跑时所带兵马太多,留着恐成祸患,我料到波才逃亡必定会途径东方的鄢陵城,机不可失,这边便交给董胖子他们好了,你们随我一起往波才逃跑的方向追杀!”
张合劝道:“波才虽败,然而张梁手下还有数万兵马,不可小觑,我军拼杀太久,大多已经力竭,这般追上去风险过大。”
文聘倒是有不一样的想法,他挑了挑眉沉声说道:“我军眼下势气正盛,波才之军人困马乏,正是不容错过的好时机。”
刘修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对张合笑道:“仲业所言不错,此时不追,待他缓过气来,再杀则难了。”
张合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众人略微歇了口气,便立马翻身上马,沿着波才逃离的方向追了上去。
长社一役,惨烈程度,堪称黄巾以来之最。
两军从夜晚戌时左右开始冲杀,一直杀到了天亮鱼肚泛白之时。
厮杀呐喊之声,就不曾停歇片刻。
一支三千余人的兵马在火势下硬生生从十万余人的黄巾军中撕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随着后来万余人的兵马相继投入到战场上,竟然以压倒性地胜利之势令十万之众黄巾兵溃败如山倒!
史无前例!
若非亲眼所见,想必无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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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修大破波才大军之时,鄢陵城内。
名唤徐福的青年男子吃完那碗面后,趁着那位老婆婆不注意,将身上仅剩的十枚铜钱放在了桌子上。
留着反正已是无用,说不定下一刻自己便死了。
何况,人要知恩图报,他无以为报。
只有这几枚钱了。
他抱着那柄随身佩剑缓步而行,来到了驻守鄢陵城黄巾兵的大营门外。
辕门处,几名黄巾士兵看着头戴破烂斗笠怀抱佩剑的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喝道:“来者止步!想要讨饭到别处要去!”
徐福扯了扯斗笠,持剑抱了一拳,眯眼轻声道:“我可以不进去,那便请你们头领出来。”
一人望向眼前破烂的邋遢汉子,嗤笑道:“你是何人,也配求见我们头领?”
徐福手持佩剑抱拳,语气平缓说道:“我乃无名小卒,来此只为一件事。”
“请将你们抓去名为如花的女子交出来,她是我的人,我要带她走。”
几名黄巾兵脸色一沉,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其中一人转身向营帐内快速跑去,余下的两人手持长矛,指向那名持剑男子,嘲讽笑道:“能够侍奉我家头领,乃是她的荣幸。你小子若不想找死,就快些离去!”
徐福眼中浮现阴霾。
刹那之间,有惊雷自平地而起,男子一手丢掉斗笠,一手推剑出鞘半寸,眼神阴冷地望向他们,轻声说道:“如此,只能得罪了。”
两名黄巾兵不约而同喊了个杀字后,拿着长矛拔步前冲。
营门后方,更有无数黄巾兵蜂拥而出。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我说过要带她走,便要将她带走。
谁能阻我?谁敢阻我?
男子揉了揉眉眼,长呼出一口气后,身体同样开始前掠。
不过赴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