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当牛国林翻出最新一期的厂报,开始一天摸鱼生涯时。他才明白,白雪的眼光是多么深远。
【如果人人都做蛀虫,长征厂如何立于企业巅峰?】
“噗!”
滚烫的茶水,把牛国林烫得跳了起来。
他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立马卷起报纸,快步走到外勤人员办公室,牛国林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目光焦灼不安。
“白雪呢?”
办公室一角,仅剩的一个男职工正在吃包子。
他嘴里塞的满当当的,傻乎乎的摇摇头,“不知道啊,好几天没见到了……”
牛国林狠狠拍了一下脑门,他急糊涂了,白雪早在五天前,就已经辞职回家了。办理辞职的手续,还是他亲自去给白雪办的加急。
他快步下楼,瞪上自行车,朝家属院方向飚去。
就在他刚拐进家属院的一瞬间,他眼前瞬间一亮。一个身材苗条,走路风风火火的身影,闯进自己的眼帘。
牛国林加速,一溜烟的奔向那个人影。
“白雪!”
白雪正要往公交站走去,一听有人叫她,便回头瞥了一眼。
“牛经理,你早啊。”
白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不好意思的冲着牛国林笑了笑。
“对不住啊,牛经理!我现在就上去给你拿,”
白雪狡黠的笑了笑。她是答应过牛国林的,这几天要把杂志还给他,可是辞职后的几天,她每天都泡在前进市场,忙的晕头转向。
今天看见牛国林,她才想起来这件事。
牛国林掂起小短腿,喘着粗气,“不是。我不是找你要书,你看看这个。”
牛国林掏出报纸,把标题指给白雪看。
“长征厂是解放后共和国建立的最大的汽车厂,历经风雨四十余年……服务公司做的就是服务,招待所又是服务公司重中之重,现如今,招待所生了蛀虫……”
“对于蛀虫,我们不能任其妄为。白雪同志,应该做出深刻检讨……”
白雪在心中默默念着,眉头越蹙越紧。
就算是批评文章,也没有点名道姓的。如今自己被厂报点名批评,目的就是让自己变成整个长征厂的笑柄。
白雪视线迅速下移,指尖指着通讯记者的名字。
牛经理叉腰,气得原地转了好几圈,“记者,红梅。就是张婉梅!太不像话了!”
白雪长长出了一口气,如果是张婉梅,这件事反而简单多了。
“牛经理,谢谢你。你几次三番的帮助我,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牛经理神情严肃,
“这些话就别说了,我老牛虽然私德不怎么样,但是我佩服你。”牛国林眯起小眼睛,四下看看,确定没人他才开口,“白雪,要不这件事,向上反应一下?”
牛国林指了指天空。
白雪明白,他这个向上的意思,指的就是温淮之。
“你虽然辞职了,但是你爸爸和姐姐还在厂里工作。就连你弟弟,也在子弟高中读书,你不能让自己名声就这么被毁了,会连累他们。”
白雪思索了几秒钟,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
“没事,我能搞定。谢谢你,我先走了。”
直到白雪大步流星往厂门外走去,牛经理也没听清楚,他扶着自行车把,原地发愣。
“搞定……”
是什么意思?
白雪没有去前进市场,而是直接去了报社。
不管牛国林帮自己,是巴结温淮之也好,还是想早点拿回杂志也罢。有一句话,牛国林说得对极了。
白家一家都在厂里,自己被冠上“蛀虫的名号”,会连累他们。
这件事甚至比周志国的事情,还要严重。
周志国被自己弄进监狱,大家对自己很大程度上抱有同情。但是如果被按上“蛀虫”的帽子,那就不能翻身了。
张婉梅,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长征厂报社,位于长征厂广播大楼后,是一个独栋的三层小楼。
白雪来到了记者办公室,
“请问,张婉梅在哪?”
白雪语调很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坐在门口办公桌后的小伙子,抬起笔往后指了一下,“里面的办公室。”
白雪淡淡一笑,“谢谢你。”
小伙子顿时脸色通红。
“这不是白雪吗?”
“嘿嘿,有好戏看了……白雪可不是个软茄子……”
“就是,周志国都能被她弄进去!”
白雪身后,传出记者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这声音不聒噪,这声音是白雪前行的战歌。
“砰!”
白雪一把推开里屋办公室的门。
此时,张婉梅正翘着腿,惬意无比的照镜子。她一见白雪站在门前,顿时有些慌张起来。
“你,你不会敲门啊?”
白雪微微一笑,走到张婉梅桌前。她把报纸扔在了张婉梅桌上,报纸展开后,恰好露出张婉梅的社论。
“呦,为这事啊?”
白雪点点头,“是啊,我想问问你啊。作为记者,你报道一件事情,最重要的原则,应该就是真实吧?”
张婉梅见白雪跟自己发狠,她拍桌而起。
“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蛀虫!你在外面做生意,是我亲眼看见的。”
白雪噗嗤一笑,举起报纸,指给张婉梅。
“看看你写的是什么,招待所职工!我已经辞职了,你怎么还写招待所员工啊?”
张婉梅的瞳仁突然放大,她不敢相信白雪的话。
长征厂非常难进,放眼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单位。白雪怎么可能放掉这块肥肉!绝对不可能!
“辞职?”张婉梅抱着手臂,往后靠了靠,“你少骗人了。我才不信呢!”
此时,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在等待有什么后续。
“你可以去调查,厂里已经批准了。没人能做得了假。”
张婉梅被噎住了,就像一团棉花塞进喉咙,不至于堵死气道,但也是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到了极致。
白雪抄起报纸,狠狠往桌上一砸。
“啪!”
张婉梅吓了一个哆嗦。
“红梅记者,你工作上把私人恩怨掺杂进来,已经失去了做记者的本分。你不配,你但不上记者两个字。”
说完,白雪收起报纸,往门前走去。
站在众人面前,白雪潇洒转身,扬起手中的报纸。
“红梅记者,你必须和我等报道歉。否则,下一个辞职的人,就是你。”
张婉梅坐在椅子上,气得心口忽上忽下。
她的胸前非常丰满,从旁人的角度看去,简直波涛汹涌。
她做梦也想不到,白雪竟然辞职了!这个贱女人,为了和自己作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张婉梅猛地站起来,发疯似的冲向白雪。
“啊!”
一声惨叫,在白雪身后响起。
张婉梅趴在地上,嘴巴鼻子鲜血横流。两颗白花花的门牙,躺在血泊里,看上去非常渗人。
白雪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走到张婉梅身前,俯身一看,张婉梅的腿卡在板凳里,还没来得及拔出来。
“啪啪啪!”
白雪忍不住给她鼓掌,
“牛!”
白雪没有多耽误,她直接挤出人群,在一群爆笑声中,大步流星的往公交站走去。
她在前进市场忙活了一天,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就在她掏钥匙时,听见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姐夫,你家白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