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
白俊正搂着脚丫子剪指甲。白大海靠在床头,闭着眼睛,跟着广播里的评书摇头晃脑。
白雪推开门,砰的一声。
白俊抱着脚丫子,他从白雪眼中读出一股杀气。就见白雪走到白大海床边,扬手把收音机的关了。
白俊放下指甲剪,等着看热闹。
白大海打了个哈气,抱怨起来,“咋关了呢?正听见雍正遇见血滴子呢……”
他往枕头后缩了缩,一股脚臭味涌进了白雪的鼻头。
“爸,我有事和你说。”
他睁开眼睛,见到白雪站在床前,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小雪,你回来了?”
白大海脸上带着笑意,惬意的拍拍肚皮。
白俊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有些担忧,“姐,你晚上就别出去。不安全!你,”
白雪向他飞过去一个眼刀,带着警告的意味。
白俊的话来了急刹车,瞬间闭嘴。
他答应过白雪,不把那件事告诉白大海。
父亲胆小怕事,白雪担心他知道了,徒增烦心事。白大海喝得七荤八素,也没听出白俊的话里有话。
他又打了个哈气,眼角挤出一点泪,“回来了就赶紧去睡觉吧,明天你还得去上班。”
“我可睡不着。”白雪扯了个板凳,坐在床边盯着白大海,“爸,周乔什么时候走?”
白大海惬意的神情,挂在嘴角,逐渐凝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找到工作就走。”
白雪手指嵌进发缝,狠狠往后一捋。
“爸,她一辈子找不到工作,还能住一辈子?”
白雪可不打算忍,她扫了一眼白俊,又看向白大海,“你们把值钱的东西都看好了,省得丢了没地方找去!”
说完这话,白雪回到了自己房间。
昨天因为周乔突然装晕,白雪这才打的地铺,今天她可不想再惯着这事儿。
她把床上的铺盖收拢收拢,抱到客厅。
“周乔,你以后晚上就睡在这儿吧,我睡觉浅,有人在我房间里,我就睡不踏实。”
周乔怯生生地往后一缩,“二姐,那我打地铺吧。”
“不是打地铺的问题,我不习惯屋里有别人。”白雪毫不心软。
白雪望着周乔绞着衣角,一副被欺负,又不敢还击的小媳妇模样。真心为这个心机女叹服,不愧是自己那位姨妈的孩子。
周乔声音哽咽,
“二姐,我一个大姑娘,睡在客厅……不太方便吧。”
白雪把铺盖扔在沙发上,红唇勾起。
“你猜,这里为什么叫客厅啊?”
周乔顿时哑了。
白大海和白俊躲在门后,
白俊扑哧一声笑了,两手拳头紧紧捏起,“还是我姐有办法!”
白大海仿佛没看见似的,退回到床边,极轻的坐下,没有弄出一点点的声音。他掀开被褥,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纸包。
展开后,里面是一张存折,还有几张五十元的票子。
白大海舒展了一下眉头,把钱塞进自己枕头下。决定明天去一趟银行,把这些钱也一起存进去。
“砰!”
白雪把周乔关在门外。
她转身找了一床干净的床单,给自己的床换上了。这一夜睡的还不错,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白雪刚走进招待所大门,就们齐天娇叫住了。
“白雪!”
齐天娇快跑两步,站在了白雪身前。她细细查看白雪的脸,“咦,你怎么有黑眼圈了?”
白雪在眼睑下方按了按,确实有些浮肿。
她分析,应该就是前天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夜的结果。
“唉。”白雪摇头叹气,“家事不宁。”
在齐天娇的追问下,白雪把自己家多了个表妹的事情告诉了她。
齐天娇指了一下花坛附近的报刊栏,“有个公示,说是可以申请宿舍啊,你咋不申请一个?”
白雪扬起下颌。
“那里可是我的家,我得守住自己的阵地!要走也是她走。”
齐天娇竖起大拇指。
“我就佩服你不顾脸面的样子。”
白雪噗嗤一笑,两人肩并肩的走进招待所。
今天天气大晴,白雪在前进市场忙活了一整天,临到五点多钟,才匆匆赶回招待所露面,下班。
由于家里多了一个吃闲饭的,白雪也不赶着回家做饭。
她慢悠悠地买了点菜,赶在七点前回到家里。
推开家门,白雪就看见白大海,白梅,坐在沙发上,商量着事情。周乔坐在阳台门边的小板凳上,低着头。这么一看,她更像一个受气的小保姆了。
白雪没吱声,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做饭。
“白雪,你也出来一下。”
有了白梅的话,白雪这才抱着刚买的土豆坐在餐桌边。手上忙着削皮的事情,耳朵听着白梅说什么。
“周乔,我们托儿所招临时工,我看挺适合你。有吃有住,一个月二十多块钱。
平时帮着老师照顾一下孩子,打扫卫生。”
周乔咬着下唇求助似的,看向白大海。
“姨夫,我妈说了,不能当临时工。要找个正式工作。”
白梅一看见她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还想咋的?给你个厂长当,你能干?”
“姨夫,你不是说我来等着招工吗?”周乔就像没听见白梅的话似的,依旧盯着白大海,“你可是答应了我爸妈的啊。”
“喂!是我在和你说话啊。”
白梅翘起腿,高跟鞋悬在半空。
白雪算是看出来了,白大海没啥本事,还死要面子。说不定在周家说了大话,把胸脯都拍肿了。
白雪削土豆皮,手突然停了,她眯起眼睛盯着周乔。
“你有工作不去,我白家也不养闲人。要不这样吧,你每个月交十五块的伙食费和房钱。你就慢慢等工作吧。”
周乔眼睛瞪得滚圆,看向白大海。
“姨夫!”
白梅放下腿,冲着白笑了笑。
“白雪说得对,既然你不去幼儿园,执意要留我家,我看就这样办吧。”
白大海见两个女儿就像商量好了似的,执意如此,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突然起身,五官揪在一起,往厕所冲去。
“哎呦!我肚子疼,你们自己决定吧!”
屎遁……
白雪勾起嘴角,继续削土豆。
白梅有些不耐烦,瞥了一眼周乔。
“喂,托儿所那边等我回话呢,你赶紧决定。我也好让她们去社会上招人,有的是人想干这工作呢!”
白雪适时补了一句。
“你要是继续等工作呢,就把饭钱交给我。要不,今晚也就断顿了……”
两姐妹一唱一和,把周乔逼进死胡同。
她想了一两分钟,最终气哄哄的一跺脚,不情愿地瞪了一眼姐妹俩,“去就去!”
翻过天,白梅就把周乔带进了托儿所里。
白大海听见关门的声音,这才装作睡醒刚刚起床的模样,谁知,刚出门就撞见白雪在喝水。
白大海笑得很不自然,“刚才谁走了?”
白雪呵呵一笑,无奈。
“爸,你把周乔弄咱们家来,太草率了。”
白雪没有多说什么,穿鞋,准备出门上班。
白大海叫住了她,“小雪。”
白雪背着包,回头望着白大海。
白大海紧抿着嘴唇,他眼神闪烁,声音压低了很多,“你爸没啥本事,喝醉酒了就喜欢吹牛。那天你爸喝醉了,就答应了下来……没想到,给你们找了这么多麻烦。”
“人送走了,就行了。”
白雪扯开房门,回头冲着白大海笑了,“爸!晚上给你切半斤猪头肉?”
白大海眼眶子发烫,重重点头,
“好嘞,加一勺辣椒!”
白雪刚到招待所,就看见大堂里站着两个警察,正在和前台比划着什么。
其中那个年纪稍大的,她还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