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回 秦叔宝一探武南庄
正说到秦琼一探武南庄。铁面判官尤俊达一听秦琼来了心中一动,因为尤俊达早就防着秦琼呢。
尤俊达早就打探清楚了,现在济北州和齐州这两个州都在一体严查这桩大案。那么这两州各县衙门口都有哪些人,人家尤俊达是清清楚楚。扒拉来、扒拉去,尤俊达觉得这里头都是一些碌碌之辈。唯有一个人,尤俊达开始就担心,这个人就是秦琼。尤俊达为什么金盆洗手?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秦琼。自打山东出来一个办差官叫秦琼的,山东的案子就不好做。做了案子,秦琼只要一调查,就没有不被查出来的。虽然,现在到了刺史衙门做了七品旗牌长,按说抓差办案不是秦琼现在的职责了。但这么大案子,秦琼作为齐州刺史衙门的一份子,未必能够脱逃的了。万一刺史唐弼知道秦琼能力,非得让秦琼去调查此案。到那个时候,秦琼也不好不调查。如果,秦琼出马,那我就得多加小心了。
但,后来尤俊达一打听,听说秦琼出门了,去长安城公干去了,没在齐州。哎呦!尤俊达心说:他没在这里,太好了!因为这个案子时间拖得越长,线索就越少。最好秦琼在外能拖够俩月。等他一回来,山东大小官员脑袋落地了。估计那个时候,靠山王杨林气也消了,风声也过去了。再上任新的老爷,秦琼未必就能接到这个案子了。
可是,后来又听说秦琼已然回来了。尤俊达心又提起来了。
今天一听,秦琼上门了。尤俊达的心就提到嗓子眼儿了,心说话:该来的一定会来呀!躲是躲不过去了。那就得迎接秦琼,随机应变了。
尤俊达想到这里,赶紧把自己那一身孝服给套上了,又戴好了孝帽子。再吩咐飞毛腿朱能:“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敢情尤俊达早已经有了好几套方案,人家都是预算在前,那不能说秦琼上门了,再慌慌张张地做计划,那不就晚了吗?人家早就做好了——如果有人上门调查,来一个人怎么办?来两个人,怎么办?来十个,人怎么办?来一群人,怎么办?如果有官兵来围攻,怎么办……人家都有好几套方案呢。
这时,一吩咐飞毛腿朱能:“按照原定计划行事!”飞毛腿朱能就知道了。因为,秦琼就一个人,飞毛腿朱能赶紧安排去了。
尤俊达跟随这个管事的往前厅走,让人又赶紧通知大奶奶,让大奶奶换上孝服到灵堂前跪拜客人,孝子迎客。尤俊达也来到了灵堂前。
这灵堂中央是一口大棺材,旁边有一张破芦席,这就是给尤俊达两口子预备的。尤俊达两口子就得跪倒在芦席上,只要是来了吊孝的了,两个人就得在这儿哭。孝子为什么不垫一张新芦席?不许垫新的。孝子穿得越破越好,用的东西也是越烂越旧越好。尤俊达和他媳妇儿就跪倒在那里,让管事去请秦琼。
管事的赶紧出去来到秦琼近前:“秦爷,您进去吧。”把秦琼就让进灵堂。
秦琼迈步往灵堂一走,尤俊达两口子就得嚎起来呀:“啊……娘啊……娘啊……”这就叫跪桂!在那里哭。
秦琼一看,整座灵堂庄严肃穆,不是黑的就是白的。正中央是一口黑漆大棺材。做工精致,用的材料也好。前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两旁是金山银山、纸人纸马,灵前放着长明灯和一些祭品。再往前是一个火盆,供烧纸用的,里面是一些灰烬。火盆前边有几个蒲团,那是给客人准备的拜垫。
秦琼到这里一看,赶紧的正冠抖袍,恭恭敬敬,面色沉重地来到灵前,一撩袍,“噗嗵”一声就给老太太的棺材跪下了,“邦!邦!邦!邦!”磕四个响头。人三鬼四,给死人磕头得磕四个。每磕一个,旁边有专人喊着呢:“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四叩首——”四个头磕下去,“起——”秦琼起来。旁边有人给秦琼拈上三根香点着了。秦琼恭恭敬敬地又冲着棺材鞠了三躬。然后,把香又插到香炉之中。
这个时候,有人喊:“叔宝哥哥——”尤俊达和他媳妇儿哭着给秦琼又磕一头。这头秦琼得受着。
磕完头之后,尤俊达和他媳妇儿由打地上互相搀扶着这才站起身来,赶紧来到秦琼近前,冲秦琼一拱手:“叔宝哥哥,感谢您金身大驾到此啊!”
“哎呀,贤弟节哀顺变!这位是?”
“啊,这是你弟妹。快见过叔宝哥哥!这是咱大哥秦爷!”
“哦……见过大哥……”
“弟妹不须多礼。”
尤俊达的媳妇道个万福,站身来。“嗯。”尤俊达冲她一摆手,那意思:你可以回去了。尤俊达老婆身形一转,回归内宅了。
尤俊达说:“哥哥,咱们偏厅用茶吧。”
“哦,贤弟啊,你可要节哀顺变呐。”
“哎,”尤俊达苦笑一声,摆摆手,那意思:别提了。
说着话,尤俊达搭一“请”字。秦琼跟着尤俊达一转身就转到了灵堂旁边。灵堂设在了尤俊达家的待客大厅,所以,那里不能待客了。往旁边一转,有个临时的待客厅,就是偏厅。俩人进去了,分宾主落座。这个时候,飞毛腿朱能过来给献上香茶。
尤俊达看看秦琼:“难为哥哥跑这么远呐,小弟恕报不周了!”
“贤弟,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要不是今天路经此地,我都不知道老伯母居然去世了。我要早知道,我早就过来了!”
“嗨!去世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敢惊扰大家。这不,眼瞅着七七四十九天,停灵日子将满,马上就要出殡了。”
“哦……”秦琼一听,“一个多月了?”
“啊。”
“老伯母是何时去世的呀?”
“唉,是六月二十三日去世的。”
“哦,六月二十……嗯?”秦琼一听,什么?六月二十三去世的?那皇杠可六月二十三被人给劫的呀。哎呀!这事情那么巧吗?那边丢皇杠,这边办丧事?这未免太巧合了吧?秦琼的心里就是一动。“贤弟,老伯母得的什么病啊?”
“嗨,老毛病了,这么多年一直头晕,经常是眼前发黑。请了多少大夫给调治,也是好一阵儿坏一阵儿。平常我娘每天起得都早。那天早晨,日上三竿了,我娘还未起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于是,我就过去敲老太太房门。敲了半天,我娘也没答应。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了,把这房门踹开,往里一看。唉!我娘啊……已然躺在床上去世多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世的。也可能是昨天晚上就没了,也可能是早晨起来没了。总之,在睡梦当中去世了。”
“哦……原来如此啊。哎呀,那也算没有受罪。看来是老伯母一生积德给积来的呀。”
“哎,谁说不是呢!我跟大家说,大家都说是这样。您别看我老娘年轻的时候跟着我父亲闯荡江湖,也是有名的绿林之人。但是,手下从未妄杀过一个无辜之人。人都说江湖之人不得好死。我老娘能落一个寿终正寝,睡着觉、睡着觉就睡过去了,这也是她一辈子积德给积来的呀。”
尤俊达说话很直,没有什么隐着瞒着的,直接地告诉秦琼:“我老娘原来是绿林人士。”为什么?这话不必隐瞒。这话隐瞒更假了。因为老娘是绿林人士,秦琼早已知道。“
“啊,啊。”秦琼听完只能点头称是,“是啊,是啊,这就是老伯母积德行善的结果。所以,俊达贤弟也不要过于悲哀呀。”
“唉,哥哥,您也知道小弟当年出身绿林,对生死之事早已看淡了。我老娘在世之时就对我说过此事,说:‘我要百年之后,你就找个地方把我一埋。然后,好好地过你的生活也就是了。不必为老娘挂怀,咱绿林之人不讲究那腐儒之事。不用什么带孝三年、守孝三年的。咱绿林之人,就不讲究那个了!’但是,我觉得,我老娘生我一次,哪能不尽孝道呢?也学着别人停灵四十九天,停够七期。这眼瞅着,再过几天就到了出殡之日了。到那个时候,我才跟我老娘天人永别了……”
尤俊达说着眼泪“噼里啪啦”还真地流下来十二颗半。您看,好演员嘛!
他这么一落泪,秦琼心里也是很不舒服。怎么?秦琼也是孝子。由打尤俊达的老娘就想起自己的老娘。自己老娘跟尤俊达的老娘岁数差不多少。结果,尤母已然去世了。哎呀!要么说得趁着老娘健在多多尽孝啊。否则,别落一个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剧呀。
秦琼刚想到这里,突然间,外面脚步声音响,刚才那个管事的又进来了:“启禀员外爷,又来吊唁的了。”
“哦?”尤俊达一听,赶紧起身,“叔宝哥哥,又来吊唁的了,我得去跪棚啊。请叔宝哥哥在此暂坐,我一会儿再过来陪叔宝哥哥说话。”
“呃……”秦琼一看,别坐了,人家家里出丧事了,挺忙活的,我老在这坐着干嘛呀?“呃,君达兄弟啊,这、这么着,我就不坐了。呃,不知老伯母哪天出殡呐?”
“哦,八月十二,七期满,那天出殡。”
“那好,到八月十二,为兄一定前来!为兄先告辞了!”
“哎呀,叔宝哥哥,让您这么远跑来。这么大热的天儿,饭都吃不一口。兄弟我怎能忍心哪?”
“哎呀,贤弟呀,你我就别说这话了。咱们回头再见!”
“朱能,赶紧替我送送秦爷!”
“哎!”
飞毛腿朱能赶紧替尤俊达去送秦叔宝。尤俊达这边又去接待吊唁的客人了。
说:“吊唁客人怎么来得那么巧啊?”这都是安排的尤俊达就想赶紧地打发秦叔宝。所以,尤俊达出来见秦琼的时候就已然吩咐朱能了,说:“按计划行事!”就是让人过来吊唁,这是计划之一。找一个庄丁假扮是朋友过来吊唁,秦琼也不认得呀,就把尤俊达给调出去了。那秦琼自然就坐不住了,坐在人家家干嘛呀?赶紧走吧。秦琼知趣的就走了。果然这一招就把秦琼给支跑了。
等飞毛腿朱能把秦琼送出庄门,他转身又回来了,告诉尤俊达:“秦琼走了!”
“哎呀……”尤俊达说:“走了好啊!”赶紧把孝袍一脱,这个热呀!现在什么时候?今天是八月初四!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没过八月节,天气还是很炎热。这麻衣服披到身上,一会儿工夫捂了一身臭汗。秦琼不是走了吗?赶紧吩咐:“给我打水,我要好好地洗个澡!”冲个凉吧。
进屋里洗了一个澡。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大红团花便装。伸手拿了一把蒲扇,往旁边的凉椅上一躺。尤俊达在那扇起蒲扇来了。
一边扇蒲扇一边纳着凉,尤俊达一边琢磨:秦琼今天到此真的是过来吊孝的吗?看来不像!他说了——路经此地。不是路过此地,他还不知道我的母亲去世了呢。看起来,今天不是来吊孝的。那么不是来吊孝的,那是真的路经此地进来的,还是说他过来抓差办案来这里打探消息的呢?
尤俊达正在这里琢磨事儿呢,突然,“噔噔噔……”管事儿的又进来了。
“启禀员外爷,刚才离去的秦琼秦叔宝,他又回来了!”
“哦?”尤俊达一听,“啪!”把蒲扇往那一摔,哼!看起来,这秦琼肯定是过来抓差办案的!不是路经此地偶尔进来的!他肯定有目的!不然的话,他不会再回来!他刚才说了,要等我老娘八月十二号出殡的时候再过来。这没出一个时辰,怎么突然间又杀回来了?尤俊达心中一惊。但,既然回来了,就不能不迎啊。
尤俊达赶紧一伸手把旁边的孝服抓过来了,往身上慌慌忙忙一披,把孝带子一系,又把孝帽子一戴,赶紧跟随管事的就往前迎。走的时候还不忘吩咐飞毛腿朱能:“按计行事!刚才那方案不是没用到吗?现在继续使起来,加强戒备!一旦条件成熟,就按照方案办事!”
“是!”
飞毛腿朱能一听,他的心也提起来了,知道今天秦琼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这时,尤俊达就已然迎出去了。
秦琼也被人带着来到了灵堂。
这个时候秦琼再来,手里拎着一个笆斗子,满满得盛的是香锞纸钱。
说:“秦琼怎么又来了呢?”
秦琼刚才离开了武南庄。走到庄外,被风一吹,秦琼冷静下来了。心说话:我今天专门过来调查大案的。我就这么走了?再等到八月十二再来?今天可才八月四号啊。到八月十二还有八天呢。那唐弼、徐有德可等不了八天呐,那边都已然火上房了。我今天既然跑一趟了,怎么着也得在尤俊达这里得到一个消息。我起码得确证这尤俊达到底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要么确证有关系,要么确证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放弃这条线索去调查别人去了。但现在来看……
秦琼心里隐隐地感觉到尤俊达跟这个案子恐怕是大有联系!秦琼第六感很强!你看,他老娘是六月二十三死的,皇杠是六月二十三丢的,怎么那么巧啊?再说了,刚才自己跟尤俊达还没有谈两句话呢,突然就来了吊孝的了。这吊孝的怎么来得那么巧啊?如果说老太太刚死,十天之内,陆陆续续来亲朋好友吊孝的,前一波、后一波的来得非常频繁,这是能够理解的。可是现在马上要过七期了,都已经到了亭灵的末梢了,怎么还来吊孝的呢?来吊孝的,怎么跟我前后脚来呀?这不是明着往外赶我吗?为什么尤俊达着急让我走呢?那就是不想让我在这武南庄多待呀。那么他为什么害怕我在武南庄待的时间长呢?他怕我看出什么来呢……秦琼是越琢磨越觉得此中有鬼!
秦琼心说:不行!我既然来一趟。今天就必须把这武南庄摸清楚!我得回去!但,我怎么回去啊?刚才我已然说走了,怎么再回去呢?
秦琼也聪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赶紧跨上马,一溜烟儿就奔斑鸠镇了。因为离这地方最近的就是斑鸠镇。到了镇上,那有专门的店铺卖丧事用品的,什么花圈、挽联、纸人、纸马。秦琼就找了一家店,买了很多的香锞纸钱。然后又多掏了钱,把人家家的笆斗给买了一个。怎么?“我用用你们家笆斗,我要揣着它们到我一个朋友家去吊孝去。”否则的话,那年代没什么塑料袋,不好拿。人家一看给的钱挺多,仨笆斗都买了!于是,把自家的笆斗就给了秦琼。秦琼让人家把这些香锞纸钱放在笆斗之中。擓着笆斗骑上马,他二次又来到武南庄。
来过一次了,再来,尤俊达就接过去了:“哎呀!叔宝哥哥,您怎么回来了?难道您刚才落什么东西了吗?”
“哦,贤弟呀。嗨!我今天是由打此地经过,仓促来此我不知道老伯母去世了。所以,来得匆忙,没有带祭祀品。刚才,我出了门,怎么想怎么觉得我做的不对,来一趟怎能不带祭祀品呢?于是,我赶紧赶到镇店之上,买了一些香锞纸钱过来,再重新祭奠老人家一番!”
“哎呀!哥哥,你太讲究了。呃,那、那里面请!里面请!”
进去后,尤俊达还是重新跪倒,还得孝子跪棚啊。
秦琼在老太太灵前又烧了纸钱,又磕了四个头,祭奠一番之后,尤俊达又给秦琼磕了一头。秦琼把尤俊达扶起来。
尤俊达说:“我刚才没有告诉你您弟妹啊……”
“不妨不妨……”秦琼说着“不妨”,脚步也不挪,就看着尤俊达。
尤俊达一瞅,这是不打算走啊。这尤俊达也有绝的,“呃……叔宝哥哥,您看您还打算歇会儿吗?”这用话往外撵。
秦琼心说话:我不上你当了!秦叔宝直接接了:“那好啊,那就歇一会儿吧!”
“我……”尤俊达一看,得!这还走不了了!“那、那叔宝哥哥,您就随我来吧……”
把秦琼带到偏厅。
秦琼二探武南庄,究竟如何?咱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