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回 穷五殿齐李拆神像
齐国远、李如珪这两个坏事包在永福寺穷五大帝殿里看到了那穷五大帝的神像。
“哎哟!这不是咱叔宝哥哥吗?叔宝哥哥怎么被人塑到这里当神仙拜了?嘿……难怪这些年,咱叔宝哥哥老倒霉,天天在这里受人间香火,这受得了受不了啊?全是他们防的!”
“哎,对对对,咱问问!”
一瞅,这个地方有一个敲木鱼的小沙弥。俩人过来一把就把那小沙弥给拎起来了。
“哎……阿弥陀佛……施主,你,你为什么拎着我呀?”
“拎你干吗?我问你这塑的是谁呀啊?”
“塑的是……呃……穷五大帝呀,这不写着呢吗?”
“我问你,穷五大帝是干嘛的?”
“呃……穷五大帝是神仙啊。”
“什么神仙?他管什么呢?”
“管……呃……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把他塑这里!”
“这位施主,您先别动怒,是这么回事儿。呃……这座大殿乃是太原侯施舍我们寺庙银子,特地叫我们老方丈在这里建造的,供奉的就是这穷五大帝呀。那至于他是哪路神仙,我进山门也晚,念的佛经、念的什么经也少,我也不大认得。但是我们老方丈说了,说他是应化度厄。什么叫应化度厄呢?就说,有求必应,解决人们的危险,解决人们的困难……反正,就这么一个神仙。附近的善男信女听了我们老方丈的话,也都过来给他烧香。反正求什么的都有吧,有求升官的,有求发财的,有的家里不生育也过来求。您别,反正是据老百姓反映呢,穷五大帝还真灵,有求必应吧。过来许愿的,十有八九就灵验了。尤其是没有孩子的,许了愿之后回家,十有八九就生了。”
“啊?!”齐国远一听,这个气呀,“什么?拿我叔宝哥哥当送子娘娘了?哎哟,这还了得呀!我告诉你,你知道他是谁吗?”
“啊,呃……不是穷五大帝吗?”
“什么穷五大帝?!这是我哥哥!你们老方丈那个老秃驴瞎了狗眼!你倒照别人模样塑什么穷五大帝啊,你为什么照我哥哥的模样塑啊!这像是什么时候塑起来的?”
“哎……这是两年前开始盖的。”
“两年前盖的?哦……明白了!两年前我哥哥由打此地经过过,那肯定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你们家老方丈给看见了。你们老方丈一看我哥哥长得威风,又受了太原侯的银子在这里要修什么穷五大帝庙,他也不知道穷五大帝长什么模样。看我哥哥威风,于是就用我哥哥的相貌塑了穷五大帝,对不对?!”
“那,那我哪知道啊?”
“就是这样!嘿嘿,老李,看见没?为什么咱叔宝哥哥这几年老走背字儿、老倒霉,一步一个坎,一步一个难呢?根儿在这里呢!被人家塑成神像了,天天受那些愚夫愚妇在这里磕头,在这里烧香,在这里还、还、还、还求子!你想想,观世音干的活他干,他不得罪观世音菩萨吗,啊?!受这些头他受得起吗?他一个活人在这里天天给人防呀!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呀?”
李如珪也草包,脑袋也浆糊,一听:“对!老齐,你说的一点不假,我看根儿就在这里呢!”
“在这里怎么办啊?咱叔宝哥哥天天地唉声叹气,说指不定还得倒霉,他的霉运还没走完。天天在那里都作成心病了。嘿嘿,没想到啊,除这心病病根儿的是咱哥俩!咱哥俩机缘巧合,误打误撞看到了。咱要不上山,那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哎,这下子咱就能救咱哥哥了!”
“怎么救?”
“怎么救啊?把这泥胎推倒了,把它捣碎了,咱哥哥不就解脱了吗?”
“啊,对!倒了他!”
“倒了他!”
“噌!”“噌!”没这俩爷爷这么莽撞的,一纵身,“噌!”就纵到了神台上面了。齐国远往背后一伸手,就把自己小铜锤抽在手中了。说:“齐国远带铜锤了啊?”带了。齐国远有应手的家伙,就是一对铜锤。但这个锤跟他那糊的大锤不一样,就俩铁棍弄一铁疙瘩。这铁疙瘩就像三岁孩子攥弄的那小拳头似的,也不大,防身用。大锤不好带呀,带着这小锤,这下有用处了,怎么?成装修的了。抽出来,“邦!邦!邦!”就开始砸这泥胎呀。连用锤砸带用脚踹。李如珪也过去了,李如珪是背着一对铁尺。咱介绍过,这铁尺就是日本那忍者叉,咱中国传过去的,咱中国叫铁尺。有三股,不是三股托天叉,学名叫铁尺。拿出来铁尺,“噗!噗!”就往那泥胎上扎,扎上就往下挖,“呼噜……呼噜……呼噜……”两个人就在这儿破坏开来了。
“哎哟!”小沙弥一看,“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你们在干吗?”
“干吗呀?捣毁你的泥胎!你的泥胎太缺德了!”
“哎呀,施主啊,不可,不可呀……”
“去你的!再在这儿聒噪,我一会儿把你的牙掰了!”
小沙弥一看这两个人凶神恶煞似的,尤其那个蓝脸的,又长着红胡子、红眉毛,一看就不是善茬呀,估计自己也打不过他们俩。怎么办?赶紧报信去吧!一溜小跑转出大殿,报信去了。
这俩人就在这里折腾开来了,“稀里呼噜……稀里呼噜……咣当……”一会儿工夫,左膀子给卸下一个去,右脚丫子给剁掉半拉去……两个人在这里越拆越高兴,越拆越起劲。
正拆着呢,突然间听到殿外有人大声断喝一句:“啊——呔!哪来的狂徒,居然敢到此拆庙,你们还不住手!都给我下来!”
这一嗓子传进大殿当中,大殿拢音啊,“嗡嗡”应回音。
“哎呀!”齐国远一捂耳门,“怎么那么刺耳啊!谁呀?”
扭头一看,就见大殿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公子哥,头戴束发银冠,身穿团花绣袍,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岁左右,面如银盆,细眉凤目,长得非常漂亮。但是,一身英气!你别看,公子哥一个文生打扮,但身上还透出威武之气,在那里拿双指正指点。
齐国远还以为是个读书人呢:“你管得着吗?!我们天生就是拆庙的!我家住的地方,那庙就是我拆的!”他也不管人家听懂听不懂他的意思——少华山聚义分赃大厅那座庙、那个菩萨就是我们哥俩拆的,今天我们在这里拆,我们老手!他是这个意思。人家哪懂啊?
把这小伙子气得面色通红:“大胆的歹徒!还不赶紧给我下来!”“噔噔……”这小伙子几步就来到了神像前面。小伙子手里没有什么兵刃,他一伸手,把神像的一个大蜡签拽在手里。
这蜡签是锡器,上面一大签子,还有根大蜡烛呢,那蜡烛还着着火呢。这小伙子也不管这个了,拿大蜡签照着齐国远的屁股,“噗!”就一杵。
把齐国远吓一跳。齐国远正抡着那俩小王八锤正捶得欢呢,“邦!邦!邦……”突然听到恶风不善,赶紧地一躲,就这一蜡签儿正扎在穷五大帝的那左脚上,“嘣!”好家伙,把穷五大帝左脚穿的那靴子扎漏一块。
“哎!”齐国远乐了,“省得我敲他了。哎,你也来拆庙?来,一起拆!”
“哎呀,气死我也!你看东西吧!”这小伙子拿着大蜡签又往上杵。
齐国远一看,哟!这是要扎自己。“嘿!小白脸子,你算老几,敢来阻止我拆庙?这个庙是我们盖的,就不能让你拆!”这小伙子一着急把实话说出来了。
“什么?”齐国远一听,“你再说一遍,这庙是谁盖的?”
“是我们盖的!”
“这泥胎,谁塑的?”
“我塑的!”
“你塑的?你亲手塑的?”
“我监工塑的!”
这小伙子也实在,你跟他废什么话呀?这个小伙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他想跟齐国远掰扯掰扯——这个庙是我们盖的,你们凭什么来拆呀?咱什么事情都得讲个道理不是?他哪知道这两位是响马呀,你跟他讲道理讲得通吗?
果然这么一说,不但讲通,齐国远一听:“嘿嘿!我可算找到罪魁祸首了!闹了半天,是你害的我哥哥!好家伙,今天我非得揍你不可!”“砰!”齐国远由打神台上就跳下来了,“呜……”一抡掌中锤,奔小伙子“当”就一锤。多莽撞,坏事包嘛。
这小伙子也没听明白,“怎么叫我害了你哥哥呀?你哥哥是谁呀?我哪认得呀?”
你齐国远倒是跟人家解释清楚啊,他的想法简单粗暴惯了,抡锤便砸。
小伙子一看,锤过来了。好家伙,这人要我的命啊,太无礼了!“当!”拿掌中蜡签一挡,把这锤微微地往外拨开一点,下面“啪”冲着齐国远的脚踝就一脚。
“呦呵!”齐国远赶紧一抬左脚,这一脚蹬空了。齐国远当时大惊:“哎呀!我以为你是个读书的呢,没想到你还会武巴绰啊!太好了,这两天,一直没跟人动手。这身子骨有点皱得慌。正好拿你开开心!招捶!”“呜……”又一锤。
小伙子往旁边一闪身,“啪!”用这没有蜡签的手一锤齐国远的后背。这小伙子身形太快了,“滴溜”一转,齐国远没躲开我,“嘣!”这一锤正楔在后背上。
“哎呀呀……”“噔噔噔……”齐国远往前抢几步,“呵!小白脸子有点能耐啊!拿命来……”这就跟人拼命。过来“呜……”双锤一砸。
小伙子赶紧又往旁边一躲。小伙子不敢接他的锤,因为一看使锤,可能这个人劲大。另外看这个人的样子确实人大力不亏,那肚子就能装下自己。对付这种人,要用巧劲。所以小伙子不跟他正面接触,赶紧往旁边一闪,“啪!”一抬脚,“嘣!”一脚又踹到齐国远屁股蛋上了。
“噔噔噔……”齐国远往前抢起一步,站立不稳,“噗!”一下子摔个嘴啃泥呀。还没等齐国远站起来呢,这小伙子往前一跟步,就想抬脚踹齐国远。
李如珪一看,不干了,“休伤吾友!”他由打在神台上又跳下来了。“呜……”轮着一对铁尺奔小伙子过来。
小伙子一看,赶紧往旁边一闪身,拿自己这杆大蜡签一挡,“当啷”一声,铁尺他敢挡啊。把这李如珪铁尺一崩,小伙子往前一跟步,就跟李如珪又大战在一起。
齐国远这个时候爬起来了,拍拍身上土,“呸!呸!”吐出嘴中泥。“好家伙,这小子,今天非得把你逮着,拉到我哥哥面前给他认罪不可!你拿命来!”“呜……”他又上来了,双战这个年轻人。
您别看年轻人论个头、论体量跟齐国远、李如珪不是一个重量级。但是,小伙子技术高啊。“啪啪啪啪……”一个人对付齐国远、李如珪,还绰绰有余呢。一会儿工夫把这两个人就缠在当中了。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外面“呼噜噜……”人声嘈杂。听这脚步声,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呼——”一下子就把殿门给堵住了。
就听有个人断喝一声:“哪来的狂徒,好生大胆!居然敢在此撒野,还不给我住手!”
一听此人说话,那个小伙子认出来了,他“噌”虚晃一招就跳出圈外,一下子就纵身到大殿外了。
殿里头就剩下了齐国远、李如珪了。两人一看,“哎,哎,怎么不打了?”瞪眼一瞅,哎哟!就见大殿外面乌泱泱乌泱泱来了不少人,在正当中站着一个老者。说老,也就是五十来岁,不到六十。但在那个年代,五十知天命,就得称“老夫”了。胡须、头发、眉毛多少都已然花白了。头戴白幞头,身穿白袍,跟这小伙子差不多少,干干净净的。老头面如中秋古月,一对眸子闪闪放光,三缕须髯飘洒胸前。往那一站,透出一种威严的贵气来。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呢。
就见这个小伙子纵身出了大殿之外,来到老者近前,一拱手:“啊,王驾千岁,没想到把您给惊动了。”
“我能不惊动吗?这怎么回事儿啊?”
“不知道从哪来两个狂徒,到这里就拆庙啊。已然把这穷五大帝的神像给破坏了,您看!”往里一指。
老者往里一看,哎哟!这像修不好了,得重塑。
“阿弥陀佛……”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声佛号,由打后面分人群走过来一老和尚。
这老和尚年岁也太大了,胡子眉毛全白了,走得慢点,后赶,终于赶到了。来到老者身旁,往大殿里一看,“阿弥陀佛……”老和尚把眼睛闭上了,“哎呀,罪过!罪过呀!这是何人所为呀?”
齐国远一听:“我们俩干的,怎么着?这庙不是你们建的吗?”
“是我们建的,两位施主因何到此拆庙啊?”
您看这老和尚,人家毕竟道德高深,有修养。就算齐国远、李如珪把庙弄成这样了,人家得先问问原因。
按说齐国远你就得告诉告诉人家啊——为什么啊?这么来这么去……你得说说你的道理呀。这齐国远、李如珪有名的孬包将、坏事包啊,要么王伯当、谢映登那么不放心他们俩。他们俩是真找事儿啊。
一听,“什么?为什么拆庙?该拆!你的庙对不起我哥哥,你防我哥哥!你这秃驴是谁?你是不是这庙里的当家的?”您看,出口不逊!
中间的老者就是一皱眉呀。可是人家这和尚仍然没生气。确实,人家的修行到了。
“阿弥陀佛!老衲正是这座寺院的当家人,法号五空。”
“啊……这下我们找准人了,你就是这个和尚庙的大和尚,这个穷五大帝庙也是你建的?”
“正是老衲奉了太原侯之命,在此修建的穷五大帝庙。”
“啊——呸!你别拿他妈什么太原侯来压爷爷,我不怕!别说太原侯了,就是王爷到这里,我们也得拆庙!”
他一说这话,那个老者生气了,“啊——呔!好大胆的狂徒啊!谁给你们撑的腰啊?谁叫你们这么大胆子,敢在佛门净地撒野呀?!”
齐国远一看,“老头,你是什么人呢?关你什么事啊?我俩跟这和尚说话呢。我俩要拆庙,这和尚是当事人,碍你什么事了?一边待着去!”
呦呵!老者一听,这太厉害了,这里就是长安郊区啊,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不讲道理之人。
“哼!问我是谁呀?我告诉你,我就是你刚才所说的王爷!你不是说王爷到这里也管不了你们吗?我今天非得要管管你们!来啊!把这两个狂徒给我拿下!”
“哗……”老头身后站着不少人,这些人早气坏了,“哪来的两个疯子呀?跟他废什么话呀!抓起来!”“呜……”刚往上一拥。
就听后面有人喊:“啊,住手,住手……”
“噔噔噔……”由打庙门那边的又跑来两人。
“嗯?”老头、方丈连同刚才那公子哥都转身向后看。这些人当时也没往前冲,也都站住了,都扭头看。
就见打寺庙外头,“噔噔噔……”飞奔而来两个人,哎哟,跑得是气喘吁吁呀。
齐国远、李如珪个子高,跳着脚尖一看,“哎哎哎……来的正好!咱们来帮手了!嘿,刚才还真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今天在这里要吃亏呢!哎,就这两位到了,咱俩没得亏吃了!快来!快来!帮我们忙啊!这些人欺负咱哥哥呀……”
谁来了?王伯当、谢映登!
说:“两个人怎么来那么巧呢?”这两个人本来吃完了饭,就着阴凉地儿在那里打了个盹儿。一盹儿醒来,这么一找,“哎,齐国远、李如珪呢?”
秦琼告诉他们:“这俩兄弟说去遛一遛,消化消化食儿……”
“啊?哎哟!我说叔宝哥哥,您不该放他俩走啊。”
“怎么了?”
“哎哟,这俩人,您这一路之上还看不出来吗?两个坏事包啊!到哪里不捅点篓子,就不是他们俩!”
“哎呀……”秦琼说:“你们俩呀,我也看了,对这两位兄弟管得也太严了。毕竟都是成年人了,有的时候你们俩说话也得注意点,得给人家留点面子。怎么就天天地捅事儿了,怎么就天天的惹事儿了?不能这么说人家。”
“哎呀,叔宝哥哥,您呐,宅心仁厚,您是个君子,看谁都是好人。我告诉您,就这两位,您一眼看不到,他们就能够把天捅个窟窿。等到那个时候,咱给他擦屁股都擦不完呢!哥哥,得了,您在这等着,守护着这些车辆。我们俩上去找找去啊,您,您等着……”
说着话,这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告别秦琼就往山上找。来到山顶,发现这座寺庙,离多远就听见里面乱成一片了。您想啊,这山上多静啊?两个人这才循声赶到,一看,心说:“这下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