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来得早。柠黄透绿的烟柳在细雨的冲刷下更加清新朦胧,街上行人的服饰也是红粉青蓝各种鲜亮,配着打墙里探出来的如云似霞的桃花,怎么看怎么顺眼。
咸阳原上的野荠菜又青又嫩,抄过水后调入肉馅儿包了薄皮水饺,鲜得令人恨不得将舌头一起吞下去。还有香椿,光掐了最上层泛红的那一小截芽尖儿,跟鸡蛋搅和均匀炒出来,满院子都飘着香气。
洛千淮吃得眼睛发亮,好生夸奖了主厨的星璇几句,后者立时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不已,一叠声地表示还要带着燕柠去采更多的野菜,大有要将整个咸阳原上的荠菜都薅干净的架势。
这种东西偶尔吃一次还好,天天吃哪还了得。
洛千淮不好直接打击星璇的积极性,只是在饭后给她布置了一大堆任务,比如监督检查青霉素的制作生产进度啦,去郊外田庄视察水稻育种情况等等。
田庄是去年洛千淮回长陵邑之后买的,占地约一百亩,位置就在骊山脚下。
说实话,就以骊山一带地产的紧俏程度,她就是再有钱,也未必能拿到这么大一块地。
这种罪宦曾经的庄子,寻常官员富户多少会嫌晦气,洛千淮却是不在意,只用一百金就买了下来。
与之相对的,原国产水稻打出来的粳米因量少价高口味更佳,渐渐成了上层人专用的稻米。
霁安堂虽然一直低调,但洛千淮先是治好了周小郎君的沉疴,又于濒死之际救下了丰安侯,更是只用了十服药,便让瘫痪三年的崔九郎君行走如常,尽管后面两例只是在西京权贵之家小范围传播,但她的医术也渐渐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
这么长时间的时间里,她使用系统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也曾经得到过抽奖机会,只可惜,再也没有获得任何配方。
有人有地有良种,更有系统出品的《占城稻种植杂交手册》做指导,从育种到试种简直是顺利至极,不过五十多天的功夫,第一茬占城稻就收了近千斛,按照每斛六十斤计算,平均亩产五百多斤。
但在第一季早稻种完之后,洛千淮于农历四月指点农户们再种第二茬的时候,所有人就极为惊愕,待看到晚稻成熟,亩产量丝毫不输于早稻之时,大家简直将洛千淮当成了神女一般看待,在她面前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连大气都不敢喘。
当然了,相比生长周期长达半年的国产水稻来说,占城稻的口味要差上不少,但因着是温泉水浇灌出来的,带着一种独特的清香,再加上那翻了番儿的产量,哪里还有人会挑捡口味。
郑少监这座庄子从外面看着不起眼,内中却藏了一眼温泉,连带着庄子上的土地,都比外面要暖上几分,简直是个天然的育苗场。
功夫不负苦心人。一年中,洛千淮不仅写完了《本草纲目》,还把《伤寒论》、《金匮要论》、《濒湖脉诀》、《临证指南医案》等前世必背的医书都默了出来,不止是指点燕殊兄妹跟谭非三个弟子,阿舅文溥也看得手不释卷,深觉受益匪浅。
前世占城稻是在宋真宗开始在国内普遍推广的,它具有耐旱、生产期短,抗病虫害,适应性强等多种优点,满足了大多数人裹腹的需求,是以自宋真宗以后,终有宋一朝,再未出现大规模的饥荒。
庄子上的十来户人家都是朱娘帮着寻来的,全是本份老实的庄稼把式,连家人一起签了死契。
当然,对于自家外甥女委婉地提出,要将第一作者的名字署成他的之时,文溥大感意外,极为坚决地推拒了。
至于原身那个便宜老爹,自从她回长陵邑之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提过半句相看嫁人的话,每逢休沐节假日,还会专程带着阿芩来长陵邑看她,顺便送些糕点吃食花布什么的。虽然并不值钱,但洛千淮也都欣然收了,回头走前还会再备些回礼,一来一往的,关系比之前就要缓和得多了。
因为不差钱,所以洛千淮便跟文溥商量过,不再收取诊费,药价也是一降再降,几乎就收个成本费用,遇到鳏寡孤独还会干脆免单。
骊山有温泉,除了皇家的行宫之外,但凡有钱有权的大臣,就没有不想在那儿置别院的,连带着山脚下的地价,也都水涨船高。
洛千淮也没强求。没有造纸术,写好的书除了教授徒弟以及跟亲朋同道交流之外,再远就传播不出去了,所以眼下除了等,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她一头忙着医馆,一头忙着种水稻,晚上闲了还得写书,累得焦头烂额,深觉分身乏术。
像这种在外面的房产地产,就直接依旧例发卖出去。
可谁让她的运气就是好呢,偏偏就在那时,宫中的郑少监出了事,据说是贪婪过头,将先帝赐给今上的不少物件儿都据为已有——人被杖毙了不说,连着宫内宫外的财产也一体抄没。
洛千淮亲自带着人,挑出最饱满的稻穗留种,准备先优化个一两年,再慢慢按照小册子里说的方法进行杂交试验。
吃过了饭,外边谭非跟燕殊下了门板,一早儿就守在外面的病患,便已经排队进来看诊了。
这个产量虽然不低,但庄子的田地本就属于上等田,且地下有泉水增温,所以细算之下,也并不算有多么出奇。
只是买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占了个大便宜。
恰好朱娘将酒水的分红送了过来,足足有五百饼金,晃得洛千淮眼都花了,这才给了她去那种高档地段买田庄的勇气。
所以现在的霁安堂,已经远非一年前能比,每日来看诊的人都会排成长龙,甚至还有人下半夜就过来排队。
洛千淮上午总共看了将近四十位病患,文溥也看了三十多位,外面的长龙却并没见缩短。洛千淮正待让人去发放下午看诊的号码牌,忽见负责在外面分诊的燕殊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师傅,外面来了一位危重垂死的病患,据说是仁心堂秦郎中治不了,但他跟患者家属推荐了您.”
洛千淮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把抓起手边的针囊,快步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