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实是,明梨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便自顾自睡了,留下那边缩成一团的少年,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放弃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犹犹豫豫,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蹭到她身侧。
抱住。
他没跟师父睡过一张床,或者说,没跟除了爹娘以外的任何人睡过一张床。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接受他了吗?
少年胡思乱想着,等到后半夜睡意重新涌上来,才闭上了眼。
等第二天醒过来,他已经整个蹭进了明梨的怀里。
女子本就是那种手长脚长的类型,身材又纤细,平日里干是穿着青衣随意走动几步都让人觉得缥缈若仙,现下搂住他也没有半点突兀,仿佛他生来就该嵌在里面一般。
发觉自己的手同样环着对方的腰身,他的手指颤了颤,似乎不知所措,下一秒却又揪着那人的里衣,将距离拉的更近。
然后,他听到一声声加快的心跳。
“该起了。”哦,原来是自己的,因为女子神色依旧看不出半分怜惜,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脊。
凉的。
他一把拉住那只手,塞进自己衣服里,没抬头,“不要,我还要睡。”
那人便也跟着他躺了许久,等到日上三竿了,小小爬上了床,她才将手抽出来,指尖却不自觉刮过些什么,二人都僵住。
特别是那好不容易习惯了亲近的少年,脸颊肉眼可见的一分分红了起来,最后将脸埋进被子里。
明梨咳了声,“得走了,我先前在薛红莲那处得了只鸳鸯蛊,其中一只丢到肖青身上了。你是盟主,得先处理要紧的事。”
萧琼医书毒书翻得多不胜数,自然知晓这鸳鸯蛊是追踪用的蛊毒。
其中的鸳虫离开鸯虫太久会自杀,气味能停留三月有余。而鸯虫,可以借助这个找到被标记的那个人。
确认伴侣死后,才会寻找下一位。
铁打的鸯虫流水的鸳。
有点残酷,但这种蛊毒,确实是狗皮膏药般甩不掉的麻烦东西。
刻意忽略胸口轻微的痒痛,萧琼跟着明梨起身,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戴回去。——当然,还给她留了一半,眼巴巴看着她,等着她接受自己的好意。
明梨有些无奈,便也穿了件特制的金丝软甲。
二人这才急匆匆往最近的药庐赶。
马车内,萧琼靠着小小,将当下的情况跟明梨解释了下,“药庐前两日也受到了不明人士的偷袭,但因为师父让我写的信,掌事提前布了防,配上解除那药物的方法,所以损失不大。”
“另外,掌事还抓到了几个人,虽然没能撬开他们的嘴,但大概搞清楚了他们炼毒人的方法。”
“哦?”明梨眯了眯眼,“掌事也有兴趣?”
“起初是有,但是弄清以后,掌事骂了那群人几句疯子,就把那几个人交给我了。”说到这里,萧琼顿了一下,“掌事大概也觉得不可行吧,他那个年纪,什么风浪都见过,还是喜欢稳扎稳打。”
他起初也怀疑过药庐掌事,毕竟药庐追求长生武林人尽皆知。但后来他与掌事谈过,他们的长生并非真的不老,而是延年益寿。
这种极端且看不到希望的方式,药炉看不上。
“还有那个许观主,虽然脾气差,这回帮忙估计也是为了赏金,但那老头也算尽心尽力,我看他不是什么坏人,现在又需要人手,就把他那道观还给他了——希望他以后别进赌场了。”
明梨听着他将自己做的事娓娓道来,处理不再凭心意,而是考虑诸多,眉目也柔和下来。
这一月,他确实是长大了。
离开肖青那宅院后,她也追踪了一阵,若不是被找到,她应该会选择把人找到再考虑后续。
可现在看来,或许还能教些什么,顺便带这傻小子见见世面。
“师父……有什么问题吗?”见身侧人不吭声,萧琼声音也弱了下来。
说实话他还是不擅长这些明枪暗斗你来我往,所以并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
这时,明梨总算笑了,如幼时般摸了摸他的头,“做的很好。”
小小似乎觉得不满,几乎明梨刚把手缩回去,它也一爪子糊上了他的头。——当然,小小早就不朝他用爪子了,这一下也就是扒拉得他坐不稳而已。
再看看对面的女子,就像是在看两个小辈打闹,带着一种孑然于世的孤寂。
于是萧琼带着一身猫毛又蹭了过去。
“那师父,做的好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其实明梨并不是那种赏罚分明的师父,她一直在逼着萧琼往前走,但现在,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嗯了声,“想要什么?”
少年被那贴近的呼吸激得脸颊发红,脑子拐了十八个弯,最后回到了今天早上的乌龙,低着声音答,“那我……还想给师父捂手。”
……
药庐与药王谷不同。
药王谷算是世代行医的家族聚落,本质上是个村落,外来学医的弟子也少,所以人不多。
而药庐,是明明白白的武林大派,与药王谷精通医毒,专注疾病不同,药庐医疾并不出名,倒是强身健体提升武学资质闻名武林。
几日前的风浪并未让这大派凋零,其内里也是安平如无事发生。
只偶尔看到地面缝隙未干净的血水,才能看出此处大抵的确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掌事是亲自来接他们的,看见安然无恙的明梨,他也松了口气,这才将他们请进去。
这回的商讨与先前每一次都不一样,掌事下意识要同明梨说明情况,那女子却摇了摇头,“掌事,你与萧盟主说吧,闭塞半月之久,无人同我禀报江湖大事,我对一切不堪了解。”
掌事这才明白了什么,朝着她点下头,看向一边正襟危坐好学生似的少年。
与四五年前完全不一样了,不仅是外表,内里也是。
原本顽劣且倔脾气的小少爷,从破铜烂铁变成一柄待出鞘的宝剑,想也不用想,教导者花了多少心思。
只是,一物降一物,宝剑再利,也怕将他敲打的锻造师。
看着那被指派任务的少年由乖巧变作手足无措,看向师父后得到肯定才重新安定,掌事有些无奈。
后续交谈间态度也愈发和缓。
然后,他发觉。
即便没有现在的明月山庄庄主,这少年也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所以。
他看向另一边垂眸喝茶的女子,眼底多了些许哀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