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姑娘,你是没看到,那几个大汉,打起来是真要命哦。”老妇害怕了。
早知道当初要收留城外灾民的时候,他们就不该同意,现在好了,引了好几个帮派进城,随着粮食一天天减少,这些家伙也开始打来打去。
他们要生活的。
要是现在能离城去别的地方就好了。
“我们已经在想办法调粮了,只是现在粮食还在路上。”叶栖竹说了情况,“再熬一熬,熬过这阵,说不定就好点了。”
小师叔已经出城去接应了,只要再撑一会。
这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她听家族的人说,皇城那斗得更厉害,已经有人起义造反了。
这边的人,要是不安抚好,一样会反。
“熬,你让我们怎么熬,那些匪帮抢走了我们最后的粮食,我们连最后一点活下去的指望都没有了!我还不如偷偷离城,好歹还能有点……”老妇人崩溃大叫着。
床上的人昏迷着,却也被她的声音吵得皱了眉。
叶栖竹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起这么大波动,急忙安抚着,“大娘,你冷静点。”
“师姐,你别劝她了,她要出城,让她出去就是。”荀萧天突然出声。
他这说话,让老太太终于把视线移到了他身上。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目光深沉而平静,就那么看着她,缓缓道,“出去外面,那些灾民看你面生,肯定第一时间拿你下手。到时候你也不需要什么指望了。”
老太太被他盯得发毛,想到他说的话,顿时又安分了。
比起城外人人易子而食,城里只是三天饿两顿的,已经算是小场面了。
“真的?”老太的表情瞬间灰暗下来。
这他妈什么世道,不论是待在城里还是出城,都没有一条活路。
人间即地狱,生活即煎熬。
“天儿,闭嘴。”叶栖竹拧眉。
只是一两句勉强能算警告,继续说下去就是扩散恐慌了,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优先以稳住情况为先。
“好。”荀萧天乖巧地端着蜡烛。
蜡烛的光照亮了他的下巴,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这样的打光显得有些恐怖。
帮派聚居区域。
师懈一个人进到堂下的时候,明显感觉自己的手臂在抖。
上次他过来跟几个帮主谈话的时候,身边还有个小师叔,这会就他一个,他心里也有些打怵。
“小兄弟,我知道你过来所为何事。”青锋帮的头领撑着头,捋了一把顺滑的长胡子,好声好气地商量着。
师懈恼火,“我们明明已经说好了,不要动城内百姓,要是引起动乱……”
“小子,你也要明白,这城里可供支配的粮食本就不多,何况现在外面的运粮队还失踪了。”帮主打断他的话。
“我师叔已经去找了。”师懈商量着。
“可我们等不了多久了。”帮主和气地解释着,“粮仓几乎见底,我们手底下的弟兄也是人。”
现在运粮队迟迟不来,他手底下的人他了解,要是让人乱起来,不比城外那些人吃人的悲剧惨烈。
师懈低着头,有些烦躁。
谁都不希望悲剧发生,但偏偏悲剧总是将来不来,让人焦虑。
“帮主的意思我也明白,现在粮食确实不够,要各个帮派安分点,也是个难事。”
他闭了闭眼,深深呼吸,直视着帮主的眼睛。
“帮主多少读过点书,应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现在城内的情况之所以比城外好很多,帮主出力不少,现在危急存亡,帮主也应当知道,怎么去做那根中流砥柱。”
他知道青锋帮帮主有私心,但他现在不得不给他戴顶高帽,稳住局势。
现在的情况越乱,就越要稳住各方,一旦有一方倾塌,那么其他部分也会跟着坠毁。
青锋帮帮主只是笑,却并不说其他。
师懈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把该说的都说了,他也只能打道回府。
“师弟啊……你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啊……师兄我快死了啊……”
师懈一回驻地就开始抱着荀萧天嚷嚷,毫无形象地趴在床头,眼神崩溃。
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抵不过一把米来得管用。
“师兄你很重,疼疼疼……”荀萧天感觉自己好像有哪个伤口被牵动了。
下一秒一条腿在他面前一晃,随后一勾,三两下师懈的脸就掉到了地上,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别碰伤员。”叶栖竹警告着。
她最讨厌有人动她的病人,还导致病人旧疾复发。
“师妹啊……你说小师叔什么时候回来啊……”师懈趴在地上鬼哭狼嚎。
叶栖竹无语地回了一句,“昨晚飞鸽传书到了。”
“我怎么没见到?”师懈坐起身。
“鸽子给人偷了,我去找的时候只剩骨头了,来得太晚,给烤了。”她也很无奈。
城里城外饿殍遍地,一只飞进门的鸽子,得是多大一块肉。
“小师叔回信了,那岂不是粮食快到了?”他满脸惊喜。
叶栖竹把沾满油星的纸递给他,“不好说,师叔说路上碰上暴雨,道路泥泞不好走,可能还要再等几天。”
打开纸条,师懈慢慢读起来,荀萧天虽然看不懂,但也把脑袋凑上去看。
坏消息,他不认字。
好消息,他看到了个“苟”字,不是,“荀”字。
“师叔有提到你,就是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师懈捏了一把他的脸。
该死的,手感很差,没一点肉。
然后,荀萧天就看到面前腿风一扫,师懈再度被按在了地上。
“他脸上也有伤。”叶栖竹警告。
地上的师懈闷声道,“师妹,同门一场,给点面子。”
女医修冷笑,“你觉得你在师弟面前还有面子吗?”
“没有了。”地上的人回得果断。
全给你这娘们踹干净了。
荀萧天继续一边养伤,一边帮陪着师姐出诊。
师父再也没有其他消息传来,粮食没进城,城里的境况越来越差。
流民和粥棚的争执越来越多,帮派的出动越来越频繁,有时他半夜睡觉,都能被外面偷东西的声响给惊醒。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座城,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