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有些奇怪的是，大清早的，窗外竟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
我并没有打扰顾莫，直接抬脚走到窗边。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起了大棚，棚底下摆满了桌椅板凳，一副即将吃席的样子。
院子里全是人，他们脸上全都笑呵呵，喜气洋洋的忙碌着。
烧开水的，倒茶的，摆碗筷的，院子最左边靠近石岸的地方还临时搭了案板和简易灶台，四个姨娘正在大刀阔斧的备菜切菜，四个动作麻利的婆婶正在简易灶台前热火朝天的炒菜。
我皱了皱眉头，这些人——
他们的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儿生人气，却也同样没有死气和阴气。
并不是秦家湾的人，一个个男的俊俏，女的漂亮。
十五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起床了，此时正扒拉着窗棂看外面的热闹。
“忆姐，他们全都是纸人变的！”
十五见我皱眉望着窗外的那些“人”，小声告诉我道：“它们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个鬼仙对着它们念了一句什么咒语，这些人就变成真人的样子了。”
我没说话。
当我发现它们全都不是人的时候就想到了，葛家道的纸扎术。
纸人变活人，这绝活儿太奶奶也会，只是她用纸扎幻出来的人长相都很普通，只要是地阶以上的修为，就立刻能看出是用纸人幻出来的。
但秦焕用纸扎幻出来的人，一个个漂亮得很，就连我这个葛家道带刀人，若不是发现它们身上的气息不对，都差点以为他们是真正的人。
葛家道的纸扎术虽然依靠的是咒语，可也分好几个等级。
能幻出跟普通人差不多的人，只要修为不高，一眼就能看穿的纸扎是一个等级。
幻出的人一个个俊俏漂亮，是另外一个等级。
幻出来的人一个个俊俏漂亮不说，若不是看它们身上的气息，就算天阶也无法一眼看出是纸扎，则是最高级别。
鬼仙秦焕的纸扎修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十五小声说话的声音惊动了外面那些忙碌的“人”，他们齐刷刷的扭头朝窗口望了过来。
一名红衣女孩笑盈盈的望着我开口道：“新娘子在偷看咱们了，给新娘子送祝福咯！”
它的话音一落，其他纸人纷纷抬手，笑嘻嘻的朝窗口撒来瓜子、花生、桂园和糖果之类的东西。
那红衣女孩一边用手里的糖果瓜子朝我撒过来，一边笑唱道：“
一撒荣华并富贵啊！”
众纸人拉长了声音齐喝道：“喜哟——”
二撒金玉果满堂诶！（喜哟——）
三撒三元及第早啊！（喜哟——）
四撒龙凤配呈祥啊！（喜哟——）
五撒五子拜宰相啊！（喜哟——）
六撒六合共春长啊！（喜哟——）
七撒夫妻同偕老啊！（喜哟——）
八撒八马转回乡啊！（喜哟——）
九撒九子多长寿啊！（喜哟——）
十撒十全大吉昌啊！（喜哟——）
……
成双就是百年好啊！（喜哟——）
二人今日并头莲啊……
清冷早晨的气氛被一种纸人那一声声好和喜喊得热火朝天，连陶辉叔叔和顾言、秦卿他们也全都出了屋，站在大门口笑吟吟的看着热闹。
十五扒拉在窗户上，摇头晃脑的还跟着一起喝着：“喜哟——”
我瞧着心里突然有些发堵，它们唱到二撒的时候便抬手在窗口布下一层结界，免得那些瓜子糖果被撒进屋，着实有些碍眼。
转过身，顾莫也被外面的热闹喊醒，他似乎没有了昨天晚上在凤山顶的那股焦虑，伸手拦住我的肩膀道：“有什么好气的，这应该是撒帐词吧，我也还是第一次听，这屋里除了十五就是你我，就当他们是提前给咱们结婚的恭贺了呗！”
听顾莫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噗嗤”一笑道：“你倒是想得通，若今天我们谁也没拦住，最后我真上了花轿怎么办？
就凭外面的这些纸人，那鬼仙的修为，可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简单又怎么样？”
顾莫望着窗外的热闹的“人群”，自信而笃定的道：“你要嫁人，那个人一定只能是我顾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