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藏民从出生开始,就会有一个名字在耳边环绕。他代表着藏地武功与智慧的最高成就,是肉身成佛的真圣,无人不知亦不称颂他的名。
他的存在,让藏地边陲这样一块荒芜之地,没有成为武林末流。反而展露称霸之姿,不仅在天下武道丛林之中占据一席之地,更是隐隐与中原分庭抗礼,成为无数修行者竞相朝圣之地。
他是谁?
他就是高原上最雄壮的苍鹰,太阳下最伟大的智者,天下五绝,世尊地藏——明空藏!
多吉听到“明空藏”这个名字时,整个人都吓傻了。这个名字的威慑可比什么上师之流厉害了无数倍。可以说只要在藏地,这个名字一出现,所有一切都要沦为陪衬。
不是传说世尊已经圆寂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上师他们已经做好取代“金顶”的准备了,如果“世尊”还活着,那大家岂不是都要遭殃?还有我捉肉莲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多吉一瞬间心乱如麻,他不过是个跟在大人物后面狐假虎威的小人物,如果某一天有更大的人物出现,随时被牺牲就成了他不可阻挡的命运。
“咚咚咚……”
马蹄声骤停,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他每一步都踏地极慢,就像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心房上,使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哗……”
毡房的皮帘被一只手轻轻扒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黑色野外作战靴。视线上移,恰好有阳光照射进来,背光之下,一瞬间都看不清来人全貌,只觉得这个身躯异常高大,仅站在门口,压力就已经扑面而来。
“扑通!”
王一刚一进来,多吉就已经做好下跪的准备。可等皮帘合上,他一抬头看清王一的脸,又猛地站起来,失声叫道:“是你!”接着“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他明白,对方不管是不是明空藏,一个能够打死大师的猛人,自己是绝对惹不起的。
“救……救命!”女人见到王一进来,眼泪夺眶而出,她发现自己连王一名字都不知道,话到嘴巴只能说“救命”二字。
王一眼神从她身上掠过,微微点了点头,又低头看向多吉,冷冷问道:“来……告诉我,你不是救援人员吗?”
“我……我……”多吉脸皱地像一根苦瓜,结结巴巴道:“英雄,我确实是库金段救援队的人……”
王一杀气一露,蓦地笑了:“那这么说你还是个惯犯?专门挂羊头卖狗肉,做这种奸淫掳掠,打家劫舍的勾当?”
“不不……”多吉连连摆手,脸色惨白:“我们也不想的,都是花教的索南上师逼我们做的。”
“索南上师?他是谁?”
多吉连忙解释:“索南上师是花教教主‘俄那钵底’的在世身,藏地的大智慧者。”
“哦?”王一语气一变:“听你的意思,此人还是个有修为的禅师,怎么可能会叫你做这些恶事?还是你根本就是借着人家的名头为恶?”
“说!”
王一一声断喝,多吉眼泪都要下来了,磕头磕地额头血迹斑斑,口中叫道:“不敢啊……英雄,我们以前本来是信奉白教‘日巴’上师的,但几个月前‘明空藏’活佛突然宣布闭关,然后就没有消息。许多人说‘明空藏’大师已经圆寂了。而‘索南’上师不服当初‘明空藏’活佛定下的信仰划分,趁机和‘日巴’上师斗了一场,我们才被逼换了信仰。”
“‘索南’上师赢了之后,重启了被‘明空藏’活佛废止的肉莲修行,想要以肉身沟通‘俄那钵底’的未来身,登上大极乐天。他看我们靠近川藏线无人区,又是救援队人员,就要我和贡布专门劫持落单的女游客,供奉他修行,而他则给我们提供庇护。每次我们只需要把肉莲奉上,财物就就由我和贡布平分。”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低着头都不敢看王一的眼睛。
王一却只是冷冷注视他,眼里看不出喜怒,语气淡漠:“这样的事,你们一共做了几起?还有哪些人是你的同伙?”
多吉不敢抬头,却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话语里隐伏的杀气,他很想和王一谈谈条件,但对方淡漠的语调,好像把他拉回到与‘索南’上师谈话的时候。
当初‘索南’上师就是这样不喜不悲,好像高高在上的神只俯视着他的臣民,只要动一动小指头,就能把他毁灭。
“说!”
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多吉心里防线终于崩溃,他咽了一口唾沫道:“我们一共做了三起,后来游客失踪的事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我们停手了两个月。前几天‘索南’上师传话逼我们上供肉莲,我们不得已才在路上设下陷阱。救援队的接线员是我们的同伙,一旦确定有女游客落单,我们就会出手。”
王一不由皱眉,短短几个月,就用掉三具肉莲,就算是再厉害的采阴补阳邪法,也是徐徐用功,没有如此大的威力吧!难道说此人濒临突破,需求增大?亦或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而且这个‘索南’敢在明空藏闭关之时就跑出来兴风作浪,只怕也是有了另外的底气才会如此。
王一心思转念,不由轻叹,这藏地看起来远不似雪山那般纯洁,种种肮脏龌龊比之内地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好!”
王一突然出声,吓得多吉一抖。还没等有反应,左手突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他脸色瞬间苍白,头上汗已如滚珠而下,转头看去,左手竟已被王一扭成了麻花状,看样子再厉害的骨科医生也不可能修复地了。
“啊……!”
凄厉的惨叫在毡房内响起,从广袤的平原高空远远传了出去。
王一的声音同样缓缓响起,在这片惨叫中清晰可闻。
“你的罪行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但你现在还有用,所以我只是小惩大诫。”他踢了踢地上的喇嘛尸体,说道:“把这个人带回‘索南’那里,告诉他,有个叫‘王一’的人,不日便会来取他的性命。”说完,也不管多吉有什么反应,就要领着女人离开。
女人本已吓得脸色苍白,看到王一对他使眼色,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可临到门帘处却突然哭了起来:“你……你来救我,大壮是不是没了!”刚说完,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王一单手拎上马。
“你放心,他没事,现在在别处等你汇合呢!”
“真的吗?”女人哭声瞬间停住,只有隐隐的啜泣。
马蹄声渐远,两人谈话的声音却飘进了多吉耳里。他心中一沉,本来还有一丝希望,如今王一这么一说,贡布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忍着痛,看了一眼已经僵硬的喇嘛尸体,本想就此离开。可转头就想起王一的话,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一位敢说杀掉‘索南’上师的强者,自己若是违背了他的意志,又能逃去哪里呢?
如今之计,反而只有寻求‘索南’上师的庇护,才能逃过一劫。这或许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吧!
多吉目光再次落在喇嘛身上,叹了口气,一咬牙,单手扯下腰带,口手并用将尸体背负在背上,缓缓朝着远方走去。
…………
“媳妇儿!”
大壮见到远方出现一个黑点,还以为贡布的同伙到了,刚把枪端起来,人就离近了。他哎呀一声,扔掉枪连忙朝着王一的方向狂奔而来。
“吁……”
王一勒马止步,将女人单手一送,稳稳送进男人怀中。
“媳妇儿……”大壮喜极而泣,抱着女人痛哭,紧接着又全身上下到处瞧,口中念着:“没伤哪儿吧!”
女人瞧他这样,心中感动,含泪拍了一下他,口中娇嗔道:“我没事儿,幸亏这位兄弟来的快,不然……”她话未说完,大壮已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感受着对方颤抖的身躯,女人脸上露出浅笑,轻轻抚着大壮的后背。
抱了许久,两人分开,大壮忽地深吸一口气,冲着王一走来。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王一身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王一眉头一皱,正要阻拦,就听大壮说道:“恩人,我大壮死了不可惜,可我老婆孩子两条命是您救的,我不能不知好歹,这几个头您安心受着。我知道您是不世出的高人,钱财俗物肯定不缺,以后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您说一声,我豁出命都得给您办了。”
女人见状也走上前来,跪在大壮身边,说道:“以前我以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在小说里面,直到见到恩人。所以也请受我一拜。”
大壮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揭开血痂,用手指蘸着血,写了一个号码,双手举着递到王一身前,诚恳说道:“还请恩人留个姓名。”
王一本不想接,但见二人同心共德,脸带赤诚,竟也有些感动,他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我叫王一!”
见到王一接了电话,大壮眼里露出激动之色:“我们两口子亏了您才劫后余生,真是无以为报,我决定回去就给您立个长生排位,日夜供奉。”女人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王一哈哈一笑:“咱们萍水相逢,大可不必。你有这功夫,就多对你女朋友好一些,她是个真心待你的,不要辜负她。”
大壮搂着女人的手忽然更紧一些,重重点头,头狼似乎也感受到这种气氛,嚎叫一声。
王一蓦地笑道:“你倒是把另一个恩人给忘了。”
大壮一拍额头,连忙对着头狼鞠躬:“狼恩公,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但你不计前嫌,跑来救我,也多亏了你,我才能活命。等到了下边镇上,我一定买十头肥猪来谢你!”说完,似乎还想摸摸对方狼头,结果头狼把头一扬,一脸傲娇模样,根本不给他碰的机会,弄得大壮尴尬不已。
王一看的好笑,一勒缰绳道:“我已经通知了军方的人,你们就不要乱跑了,他们会过来这边找你们。”
大壮一愣,这怎么就跟军方别上关系了?但随后又醒悟过来,问道:“恩公,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王一摇摇头,说道:“我还有要事要办!”
“可……”
女人知道王一要去做什么,轻轻拉了拉大壮的衣摆,王一则笑道:“有这些狼兄弟保护你们,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最多个把小时军方人就会到。”
马儿一声长嘶,前蹄跃起,王一大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有缘再见吧!”说完,手臂一抖,马儿全力奔跑起来。
大壮前冲两步,扬声大喊:“王恩人,以后有机会去淄市,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
“嗷呜……”
王一挥了挥手,策马扬鞭,潇潇洒洒而去。大壮瞧见这般风采,心头忽地浮现出一句诗来。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
“你是说‘禅桑格玛’生前最后叫的名字是‘明空藏’?”
这是一间静室,四面墙壁刷的粉白,绘着无数古怪图案,似佛非佛,似魔非魔。又有无数天女围绕在侧,尽皆袒胸露乳,十分怪异。
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一个放满佛经的书柜外,旁边就是一方小桌,桌上放着经筒,还有一盏酥油灯,以及依旧散发青烟的檀香。方桌左侧是一个深色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喇嘛。
那喇嘛身形瘦小,穿着一件红紫二色拼格的僧袍,皮肤细嫩如玉,眉毛却是全白。任何人若初次见到他,都绝不会想到他就是已经八十多岁的花教教主——‘索南’上师。
索南眼睛半开半阖,刚才那声发问正是从他口中而出。
“是……!”
多吉脸色苍白地跪在索南身前,不知是痛是怕,浑身瑟瑟发抖,而他身前正放着禅桑格玛的尸体。
索南眼眸微睁,房间里面陡然起了一阵怪风,禅桑格玛的衣领被这股怪风掀开,只见胸口上面赫然是一个青褐色的掌印,而掌印四周的皮肤反而一片赤红。
“焚江煮海,大日金轮。果然是明空藏的大日劲。”索南话语里出现了一丝凝重:“那人还说什么?”
多吉身子一震,半晌,才苦着脸道“多吉不敢欺瞒上师,那人说‘不日便要来取您性命’。”
索南瞳孔一睁,不见丝毫动作,房内却压力陡增,让人感受到他的怒气。
“明空藏都死了,区区一个弟子也敢这么狂妄,是觉得我不敢灭了他的‘雪山金顶’吗?”说着,索南视线落到多吉身上,语气淡淡:“我的肉莲呢?”
多吉脸色又白了三分,连忙叫苦:“上师,肉莲……被那人抢走了。”
索南脸色一沉,冷冷道:“那你上山来干嘛?为了送一具尸体?”
“我……我……”多吉连忙道:“我现在就去抓那个肉莲。”
“不用了!”索南语气淡漠:“废物抓不住机会,永远只是废物。我不会给废物第二次机会!”话音一落,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多吉刚想求饶,忽觉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紧接着眼神开始涣散,脸上爬起一片酡红,神情却变得极为享受,口中更是发出极为舒服的呻吟。
“啊……”
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多吉身子猛地一抖,胯下开始流出血来,顺着大腿根流到脚边,只一分钟,多吉的身子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却还露出满足的笑容。
索南冷漠注视着他,淡淡道:“看在你之前的奉献,让你死在极乐乡,也算便宜你了。”
“啪啪啪……”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一个长脸尖眼的中年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对着索南夸赞道:“厉害,厉害,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索南上师的‘天魔极乐功’看来离圆满只差一线了。”
索南对来人并不惊讶,淡淡道:“马先生,今天来找我是有何事?”
马先生沉默一瞬,说道:“我来是想告诉索南上师,伦桑大师失败了。”
索南诧异一瞬,随即不屑笑道:“一个区区化劲都对付不了,伦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马先生深深看了一眼索南,正色道:“这一次伦桑的失败跟秦钟越没有关系,而是和一个叫王一的人有关,据说明空藏的死就和他有关。”
“你说他叫什么?”索南皱眉道。
“王一!”
见到索南陷入沉思,马先生继续道:“而且我听说他往藏边来了,或许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影响,所以特来提醒上师提前防备。”
“不用了……”
“什么?”
“我说不用了……”索南缓缓睁眼,望向窗外:“他已经来了!”
“什么?!”马先生悚然一惊,慌忙退走。接着,寺外就传来一声狮吼雷音,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王一拜山,请‘索南’上师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