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请问你今天下午6点左右,人在哪里?”
封闭的审讯室里,鄂省最有名的审讯专家高育良,正受命对王一进行突击审讯。
高育良嘴唇丰大,鼻梁高挺,看上去老实忠厚,总能给人一种正义且被信任的感觉,这也是他这么多年能够靠着撬开嫌疑人的嘴巴,从而纵横鄂省的关键。
不过在这副老实忠厚的面相上,他的眼睛却又狭长明亮,一点都没有上年纪的人那种混浊感,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精明,特别是其中偶尔闪过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越发印证了这人精明猎人的身份,似乎总是能够信心满满地等待着猎物们自投罗网。
“啊,你问我?那我要好好想想了。”王一哈哈一笑,手扶下巴,状若思考。
高育良眼里闪过一丝阴翳,作为一位从警快40年的警察,他在刑侦和管理岗位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建树,唯独因为对心理学感兴趣,于是自学成才,竟将这份天赋带到了审讯领域之上,从此风生水起,短短几年就成为了汉市乃至鄂省都鼎鼎有名的审讯专家。
鄂省警界甚至有传言,只要落在他的手下,无论你是再厉害的杀人犯,毒枭,或是黑社会,通通都会被撬开嘴巴,因为他总是能不知不觉地打开你的内心。
不过今天,高育良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猎物,他就那么静静坐在自己身前,都能让人感觉到寒冷。因为对方那副人畜无害的脸孔之下,真正藏着的,其实是一个极为危险的灵魂?
只是看了一眼,高育良就已经依稀感觉到了对方灵魂深处往外溢出来的邪恶气息,那是一种宛若流莹的黑暗气质。
高育良眯了眯眼,虽然只是短短一句,但他已经从王一的语气,神态和内容中听出来了对方心中的对抗和无所畏惧,这是一种基于实力至上的强大信念,而非明知必死以后的强行摆烂。
“事情就发生在今天,这么短的时间,王先生能忘的这么快?而且我看过王先生你的档案,似乎并不是一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高育良将手搁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动作他经常做,这是一种施加压力的方式,就像是人动手之前即将发力的先兆。很显然,王一的负隅顽抗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怎么?”王一眉毛一挑:“法律规定人不能忘记事情吗?”他也将手一搭,同样轻飘飘地注视着高育良。
高育良心里咯噔一声,整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只看对方的状态,就知道自己的故弄玄虚没有起到效果。
而且这人身份特殊,又不能以常用手段来审问,更加增添了审问的难度。
他在心里给王一打了一个极度危险的标签,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兴奋,就好像一名学霸突然遇到了超越题纲的难题,心里升起的不是畏难退缩的恐惧,更多的反而是迎难而上的刺激。
高育良轻轻一笑,身子往后靠了靠,拉开一点两人之间的心理缓冲距离,收起了脸上的精明,又恢复成最初老实憨厚的样子。
“法律当然没有这样规定。”高育良并没有因为王一的故意为难而生气,反而觉得这才是王一应该有的模样,嚣张,狂妄。
只见他笑容温和,颇有些诚恳说道:“我只是觉得,王先生是习武之人,更是一言九鼎的好汉,既然答应了配合警方调查,与其在这里为难我,何不真正做到这一点呢?”
王一神色明显动了动,高育良心中一喜,觉得自己这番态度确实起了一点效果。
他装作平淡无波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王一的嘴,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
“噗嗤!”
王一蓦地笑出了声:“我已经很配合了。”接着他盯向高育良的眼睛:“我没有配合吗?”
高育良半眯着眼,胸膛有些微微起伏,他确实有些愤怒,因为他自认为对于王一,自己已经足够坦诚了,但对方并没有与他产生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化学反应。
这令高育良感觉到侮辱,但也无可奈何。对于他来说,有些人不愿意开口,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开口了。
他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挫败,招呼了一下身边的小民警,准备起身出去。
王一撇撇嘴笑了笑,闭眼假寐,旁边的小民警眼里却是一阵火热。
“原来这就是武道第一人吗?”
他真的很想找王一要个签名,当然前提是高育良不在身边。
“怎么样?”
其实刚才审问的时候,祁厅长一直就守在外面,他当然知道审问的结果,只不过任旧不甘心,这才开口多问了一句。
高育良叹着气,摇摇头,默默地离开了,作用技术人员,他是有傲气和自尊在的,事不可为,要么隐忍,要么不为。
祁厅长肉眼可见地愤怒起来,他一巴掌拍向旁边的办公桌,“砰”地一声,周边几个警察吓得寒蝉若禁。
作为鄂省警察系统的一把手,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毫无法纪!”祁厅长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决定亲自会一会这个男人。
等他推开审讯室的大门,却发现王一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盯着门口,脸上带着淡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到来。
“祁厅长,不过审问一个犯人,居然还要劳动你的大驾,看来这警察系统的业务能力还要好好培养啊!”王一笑着开口。
祁厅长做了足足两分钟的心里建设,才把怒气狠狠压住,回了一个笑,说道:“王中校说笑了,你是配合调查,可不是什么犯罪嫌疑人。”
“是嘛!”王一诧异道:“我看你们剑拔弩张,如临大敌的样子,还以为已经给我定罪了呢。”
祁厅长脸色铁青,缓缓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说道:“行了,王中校,咱们也别卖关子了,我只想问一句,刘晨是谁杀的。”
“我不知道啊,反正不是我。”王一装作无辜说道:“你们不是有专门查案的刑警队吗?分析他的死因,找到线索,抓住嫌疑人那可是他们的事,我要什么都知道,还要你们警察干什么?”
“呵呵……”祁厅长冷冷一笑,死死盯着他说道:“交警大队那边传来的消息,下午6 点20分左右,有人报警说看到行人跑步超速,我们拷贝了这人的行车记录仪记录,并请技术人员运用最高级的图像处理技术,清晰分析出了画面上人的完整图像。”
祁厅长调了调手机,推过去说道:“王一先生,你看看这个人像你吗?”
王一瞟了一眼,也不否认,大方说道:“确实是我!”
尽管证据在前,祁厅长以为对方还会狡辩一下,没想到居然认的这么干脆,没道理会把高育良逼地退走啊!
他又调出一份资料说道:“我们根据这个身影,又调了沿街摄像头的监控记录,所以你能解释一下,为何你的行进路线和刘晨汽车的行进路线如此一致吗?”
“这有什么?”王一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路修起来不就是让人走的吗?什么时候因为走的路一样了,就必须被怀疑啊!”
高育良深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我们分析了刘晨的汽车,汽车虽然损毁严重,但是依然掩盖不了上面人为破坏的痕迹,王一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汽车是你弄坏的吧!”
王一笑眯眯道:“我的记性不太好,另外我提醒一下祁厅长,你这有些诱供的嫌疑了!”
祁厅长眼光锐利地刺人,他将头一摆,旁边的警察立刻会意,就像很多行业内的潜规则一样,这个动作其实就是让人关掉执法记录仪。
等到执法记录仪被关闭,祁厅长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意,身子前倾趴在桌上,像一只食人的老虎,恶狠狠说道:“王一先生,你玩这种把戏就没有意思了。我没有功夫陪你打哑迷,车子就是你弄坏的吧!”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做不到,但我也同样知道你不是正常人,你们这种人高来高去,视人间律法为无物。不过你也别忘了,你现在还站在华夏的土地上,侠以武犯禁,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王一听着他的话,也眯起了眼睛,一丝气势放了出来,祁厅长顿时如坠冰窟,身子似被一根麻绳绑着,一动也不能动。
“那不知祁厅长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你这样跟我说话,就不怕我匹夫一怒吗?”
祁厅长头脑瞬间冷静下来,这时候他才突然想到,对面可是能够手撕汽车的猛人,刚才离得这么近,对方真要出手,后果那可真难以预料,背后不禁升起一层薄汗。
“不过你猜的没错,我确实去找了刘晨。”王一收起气势,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祁厅长刚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中脱身,听到王一的话,瞬间眼前一亮,他以为对方态度服软,忙追问道:“你去找刘晨干什么?”
王一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说道:“去拿一份资料。”
“你交给队长的那份?”
“那倒不是!”王一摇了摇头。
祁厅长精神一振,忙不迭地问道:“资料呢?这些我们都需要调查!”
“忘记了?”
“啊?”
“我忘了放在哪里了,不行吗?”王一往后一靠,懒懒回答。
祁厅长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结果王一闭着眼,又说了一句:“我饿了,拿东西给我来吃,或许吃饱了,我就会想起来。”
祁厅长气地都不想再看王一,他忍住了胸膛起伏,和旁边警察对视了一眼,说道:“给他安排吃的。”说完,大步离开,只是在推门的时候,又深深看了王一一眼。
人一走,世界瞬间清静下来,王一的大脑也开始渐渐清明。
他立刻感觉到今天的自己有些不对劲,依照自己从前的性格,只要是主动答应了配合调查,肯定不会如此这般为难对方的。
可是不知为何,今天的审讯环节,自己总有一股戾气压在心头挥之不去,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其实可以回答一下走个过场,结果却还是忍不住要杠一下对方,似乎看到对方痛苦不开心,自己也很快来,而这甚至都是自己极度忍耐的结果。
他知道,这一切绝对跟他今晚的突破脱不开关系。心海中那颗诡星破碎,看似烟消云散,实则早已和自己合而为一,终究还是影响到了自己,开始对自己的性格产生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磐石道长说的不错,这道心种魔之下,内魔外魔当真防不胜防。
也不知这《易筋洗髓功》到底是何人所创,所生之魔竟如此霸道,自身以佛法修成的万魔不侵之躯居然都抵挡不住,差点走火入魔。
如今看似是渡过了魔关, 王一知道随着自己舍身伺魔地一跳,这件事情还远没有被解决。
现在我与那诡星血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恐怕已经被《易筋洗髓功》的幕后黑手盯上了,此人修为不在我之下,必定也是一位《易筋洗髓功》圆满的修行者。磐石说,功成之日,当有魔来占我的身躯,如今魔虽未至,但也不远了。自己和这个幕后黑手迟早会有一场大战。
圣人言,唯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
只有赢了,才是王一,输了,那就是魔!
…………
“你过界了,高官!”
种庆南听到王一被抓走的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见高官。
“何出此言呐,种老!”高官笑呵呵地问道。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身为一省执政,不思解决问题,却一心只想着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你这样的思想,如何能做父母官,你这手下不知要出多少冤魂,这是在玩火!”种庆南并不想和他废话,开口就直入主题。
高官笑容渐渐敛去,淡淡说道:“是我想玩火吗?还不是你步步紧逼!是我不想解决问题吗?可我要有时间啊!你扪心自问,你还有南宫,给过我机会吗?”
种庆南失望地看着对方,沉声道:“你和那些邪魔外道搅在一起就能解决问题了?你这样做,只会让汉市的风浪越来越大,有一天你把不住舵,这船就要沉了!”
“哈哈哈……”高官却是一声大笑,眼里露出一丝疯狂之色,大声说道:“种老,既然你说到风浪,那我也送你一句。”
“风浪越大,鱼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