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数日,难得清闲,无所事事的林旦将青石城里里外外都给游了个遍,连带着红鬃一起,每日除了游山玩水外,就只有钻研今天吃什么了。
不过在白日清闲外,林旦并未懈怠,每日到了日落黄昏时,他便将红鬃带回屋前的马槽,为其添置新鲜割下的草料。
而后便回屋中拿出自己在树林中找到的最好的一根树枝,将其当做长剑,在埋头进食的红鬃面前磨炼心中的剑招。
就这样过去了足足七日,直到林旦将自己会的所有剑招都练了八遍后,密室中的陈沐阳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直到第八日,林旦再也无心遛马练剑,甚至想要强行打开密室的石门,看看陈沐阳在里面究竟做了什么。
可就在林旦想要轰开这块青石板时,一阵嗡声隐隐从密室中传出。
林旦听见动静,忙将耳朵贴上石板,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可刚当他听清陈沐阳喊了一声“我出来了”后,支撑林旦身体的青石板突然被抽开,林旦噗的一声摔进了密室之中,不仅自己摔倒了,还将陈沐阳给撞翻在地。
在这一摔之下,林旦很快便站起身来,仿佛是无事人一般,除了衣物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外,并无大碍,反观陈沐阳则是龇牙咧嘴,表情痛苦难堪。
林旦将陈沐阳给扶了起来,“不就是摔一跤嘛,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吧?”
听闻此言,陈沐阳大为光火,朝林旦推了一把,凶道:“你一个冥府境撞我一个山川境当然没事了。”
说着陈沐阳还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要不是冬日里穿得厚实,不然此时一定能看出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林旦此时才看清陈沐阳的模样,与进密室前的贵公子样貌完全不同,整个人披头散发,神色憔悴,精气神更是空虚不已。
陈沐阳没有理会林旦的眼神,只是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盒子,交给了林旦。
“这里面就是你想要的偷玄换天蛊,拿去吧。”
林旦看着这只没有什么花纹,看上去朴实无华的锦盒,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而是抬眼看向陈沐阳的憔悴模样,眼中写满了感动,“陈沐阳,谢谢你。”
陈沐阳一脸嫌弃地将盒子塞到林旦怀中,“我可不喜欢说这些肉麻的话,做这些事情也都是为了我自己,并且这蛊虫虽然已经培育出来了,但你究竟能发挥到何等程度只有靠你自己努力。”
林旦一脸憨笑道:“我也不喜欢讲肉麻的话,只不过是有感而发,不吐不快罢了。”
随后林旦便将装有蛊虫的盒子接了过来。
两人相继走出了密室,走在后面的陈沐阳腰酸背痛地将青石板放了回来,不过他随后又突然自顾自地笑了笑,这密室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因为其中的蛊虫都已经化为一只了。
林旦等不及地将锦盒打开,看见一只圆润,浑身浅黑色,并且黑色之中还遍布白线,像是黑色的外壳将要裂开一般,可若是用手指触摸的话便能感受得到,那些白线只是白色的条纹罢了。
可过了片刻,林旦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尽管他使用罡气探查出自己掌心中的这只蛊虫生机旺盛,活力满满,但无论他怎样触碰偷玄换天蛊,对方都丝毫不理会自己。
刚收拾好青石板的陈沐阳回头看向这一幕,开口解释道:“兴许是偷玄换天蛊刚被培育出来,一时间意志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所以才无法与之沟通。”
林旦点点头,可他也没有时间等了,想要直接将这只蛊虫带给姜邬道掌掌眼。
可就在此时,林旦体内的白肉豸突然开口道:“我看这蛊虫分明神智清醒得很呀!要不让我来试试与之沟通?”
尽管林旦有些惊讶,可还是同意了白肉豸想要从体内离开的请求。
于是在一团光芒浮现后,林旦左手掌心上出现了一只白白胖胖的肉虫。
乳白肉虫的两个小黑点朝林旦挤了挤,随后朝林旦的右手望了望。
林旦心领神会,将两只蛊虫放在一处。
而后白肉豸与偷玄换天蛊相互触碰,白色肉虫的两个小黑点来回晃动。
过了许久,林旦突然又收到了白肉豸想要进入身体的请求,林旦虽然有些蒙圈,但还是同意了。
在回到林旦体内后,白肉豸立马开口说道:“偷玄换天蛊实力太过强大了,压根看不上你们两人,只不过它现在状态虚弱,才没有对你们两人出手。”
林旦忙问道:“那要我如何才能够得到它的认可?”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没有入这蛊虫的法眼,若是对方像玄剑一般,无法供自己使用的话,也不用再提打败姜子川了。
于是白肉豸再度从林旦的身体中离开,重新回到他的掌心,与偷玄换天蛊交流起来,这一次,两只蛊虫很快便从触碰的状态分开,两个小黑点飞快地望了一眼林旦后,马上回到他的体内。
白肉豸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在林旦询问后,这才缓缓说道:“偷玄换天蛊说你的资质还不错,不过就是不知道你能有多大的魄力。”
林旦不解问道:“什么魄力?”
“它让你将我杀了。”白肉豸冷淡说道。
“什么?杀你?!”林旦不止在心中对白肉豸说道,同样在房间中大喊出声。
陈沐阳疑惑地看向林旦,同时林旦掌心中的偷玄换天蛊蓦地睁开两只小眼,平静地看向林旦。
一人一虫此时当然不知林旦心中所思所想的都是何事,但白肉豸不同,它在林旦的体内,林旦心中的酸楚和愤怒它都一清二楚。
尽管按照它先前所说的话,自己是想要靠林旦为跳板,但那不过是白肉豸的说辞而已,若非是早就看好林旦的话,也不会在初见之时便一心一意地想要投入林旦的怀抱,更是在万分危急之时拯救林旦。
身处漩涡之中的林旦,此时左右为难,白肉豸对自己的帮助不可谓不大,更是在危急之时拯救了自己,并且在自己破境之时,为自己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否则自己如今连与偷玄换天蛊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但若是就此放弃的话,那唐荟又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就只有慷慨赴死,以血祭唐荟吗?林旦绝不甘心就此罢休,更何况若是能够随意使用这只蛊虫的话,日后就算到司州寻找师傅赵清毓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就在林旦心中万分挣扎之时,一道来自白肉豸的请求传入林旦心中,“让我先出去吧。”
林旦一愣,他这才想起自己心中的所有想法白肉豸都能够一清二楚,不过就在他有这个想法后,白肉豸自然也得知了,不禁浮现出阵阵笑意,而这笑意,林旦也了然于胸。
白肉豸得偿所愿地出现在林旦的掌心之中。
偷玄换天蛊的双眼紧紧盯着林旦,仔细观察着林旦的一举一动,想要知道这人何时才肯出手杀死这个与自己关系匪浅的蛊虫。
可它还未等到林旦动手的那一刻,身体突然传出一阵剧痛。
原来是白肉豸张开细小的口器,狠狠地咬了偷玄换天蛊一口。
后者明显没有想到白肉豸竟然敢对自己动手,生气至极,身体上的黑白两色突然发光,黑色的地方变得愈发黑,白色的地方变得愈发白,竟然直接将白肉豸给融化成汁水,淋在自己的身体之上,化为一片白色,融入身体上的白线之中,不多时,偷玄换天蛊身体上的白线愈发粗壮,几乎能够与黑块分庭抗礼,不分上下。
林旦眼角含泪地看向白肉豸的英勇赴死,在它离开自己身体的前一刻便早已向自己说明了这一切,它知道林旦不忍心对自己动手,于是它便决定自己去送死,送林旦一场造化。
不过它也嘱托了林旦一件事,若是日后有机会的话,就在苗疆中将自己的转世给找到,再好好待它。
这便是白肉豸一族的处世之道,虽然与其他蛊虫一样,依靠宿主才能够壮大自身,但比其它蛊虫更加忠心耿耿,选定主人的那一刻,便是这一辈子的事情了。
陈沐阳虽然对蛊虫有所研究,但却并未设身处地地探查过蛊虫的特性,并不知道为何白肉豸好端端地会从林旦体内冒出,而后心甘情愿地赴死,甚至是被偷玄换天蛊给吸收,化作自己的力量。
躺在林旦掌心中的偷玄换天蛊浑身散发出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归于平静,林旦感受着掌心中重量的减弱,知道那是自己第一只蛊虫再也无法归来的离去,不过他此刻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他不能辜负了白肉豸的牺牲。
可就在他斜眼睥睨掌心中,模样有些许变化的偷玄换天蛊时,后者脑门子处的白色条纹处突然冒出两个小黑点,直溜溜地看向林旦。
一时间,林旦只觉白肉豸似乎又回来了,好像此时躺在掌心中的蛊虫就是白肉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