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行气御经》?!
唐荟曾听林旦提起过,不过林旦当时让她等到回青白山后再向师祖亲自讨教,因为他也对其中许多内容不解其意,并且开篇的三个死字,让林旦记忆犹新,不敢胡乱教给唐荟,生怕出什么差错。
“虽然这本经书出自我手,但我原本也以为这只是一门平平无奇的内功心法,但在切身实地地练过之后,方才知道,近乎通神。”
唐荟一脸迷茫地看向自有一股神韵在身的赵清毓,她没懂师祖所言之意,而后者则是带着她去往了山腰处的湖畔水榭。
亭上风动,波光粼粼,山谷间时有呼啸声传来。
水榭为赵清毓亲手所修筑,这山上的建筑器物几乎都出自她之手,但唐荟不得而知,还以为这浑然天成一般的亭阁是前人修筑后留下的。
赵清毓将那本《神行气御经》递给唐荟。书比起给林旦看时,要厚上些许,赵清毓后来又在母本之上多添了些自己的感悟和注解。
在翻开第一页后,看见单独一行赤色大字,唐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精脱者死,气脱者死,失神者死!
看见唐荟面色不停变化,赵清毓眉眼高挑,似笑非笑,颇为得意。
而与传授给林旦时不同,赵清毓并非只是将经书给唐荟,让她自行研读其中内容自己参悟,而是一点一点地讲解其中的奥秘。
可就算这是赵清毓自创的心法,但毕竟还未修炼到最深层次,因此能教导的也仅限于精与气两层。
赵清毓心神四溢,笼罩着唐荟,让她可以借由自己之眼,观天地气流之象。
“精之一途无甚说头,等境界到了,自然有所提升。因此最为关键的便是气之一道,起先练气时,需要多感受日月天地之气,而后是自然万物之气,最后才是人之气,也即你自身之气。融身于天地之中,难解难分,方如此,才称得上气之一层大成。”
说完后,赵清毓收敛心神,天地气流之景也随之消失在唐荟眼中。
而见识到万物构造奇妙的唐荟,此时已然震惊得开不了口,原来林旦此前那些神乎其技的闪避,原来都是靠这本心法吗?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修炼此道了。
虽然此前她告诉林旦,自己不愿再复仇,可那全是因为那个人实力太过高深,自己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了,但如今在看见了希望的火种后,心中那颗复仇的种子又猛然生长起来,恨不得一日便将这本心法融会贯通。
但习武之道哪里是一朝一夕便可大成的,自古以来,武夫都是靠千锤百炼才能纯熟技艺,强健体魄。便是那最不着调的修道者,也只有万中无一的神仙转世才可能朝闻道,夕成神,否则只是泯然众人矣。
唐荟继续往后翻去,很快便入了迷,久久不曾抬头。
赵清毓见唐荟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中,慢慢感悟这本心法后,便悄然离去。
她还答应了要给林旦做个书箱。这小子,尽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唉,可是离了他这段日子,孤身在这山上倒也是有些许寂寞。
心中正念叨着时,赵清毓突然想起林旦带回来的那堆杂物里似乎还有几坛酒,说起来,自己也许久未饮过酒了,正好,去看看林旦那小子练得如何,顺便再尝尝酒鲜。
正往林旦的茅庵走时,还未靠近,便远远地听见挥剑破空之声。
定睛看去,林旦大汗淋漓,在屋前空地上不停舞剑,招式刚猛,一剑胜过一剑,虽然在赵清毓看来这些剑招都是再基础不过的东西,但这可是她第二次见林旦这么勤奋。
上一次是为了离开自己,去看看江湖的样子,这一次却是为了能保护好自己的徒弟吗?赵清毓心中不免一股淡淡的忧伤油然而生。
她右手做出微握拳的姿态,朝着林旦持剑的手腕隔空一弹,一股看不见的气流瞬间击中林旦。
林旦哎呦一声,名剑清徐摔落在地,还没等他查看手腕的伤势,赵清毓便从一旁缓缓走了出来。
按理说,寻常人若是想要靠近林旦,那他必然会有所感应,但赵清毓钻研《神行气御经》可比林旦深得多,敛藏气息后,林旦便无法通过气流感知了。
“你怎么连剑也那不好,连自己的佩剑都不爱惜吗?还有,神行气御经是不是许久没练了,怎么连我都发现不了?”赵清毓冷声问道。
林旦虽未料到赵清毓会突然出现,但也正是师傅的现身,他紧皱的眉头才舒缓开来,一下就解释得通了。他还纳闷是何人打了自己的手,难不成是山下的鬼追到山上来了?
林旦擦了擦脸上的汗,收剑回鞘,凑在赵清毓身旁,贱兮兮地说道:“师傅尊驾,怎么有空来光顾弟子这破茅庵了?”
赵清毓一把推开浑身汗臭的林旦,接过他的话茬,说道:“那你就是嫌我手艺不好呗,给你建的茅庵也是破的,那既然这样,不如我帮你毁了,你自己再建一个好的去?”
说着,她伸手便要击向茅庵了。
好在林旦滑似的溜到赵清毓身前,拿脸接下她这一掌,只是轻飘飘地扇了他一个巴掌而已。
赵清毓故意装作恶心似的往林旦身上擦了擦手。
“好了,不多废话,我昨天就看见你抱着几坛酒回来的,忙来忙去差点忘了此物。我问你,酒呢?”
林旦哪敢隐瞒,更何况这酒本来就是打算带回来给师傅喝的。
于是他忙从屋子里搬出一坛云梦春色出来,未开过封的。
原本他以为师傅会数落他一番,像是何万千教训小五姑娘那样,不过等来的却是师傅的一句轻飘飘的话:“年轻人偶尔喝点酒也不错。”
这般温柔体贴,反倒让林旦有点不知所措。
见林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赵清毓就一直瞪着他,面无表情,直看得林旦膈应得慌。最终还是林旦先绷不住了,低声问道:“师傅,你还有什么事吗?”
赵清毓依旧是神色淡然地说道:“我在想,你在山下时都学了些什么,你是打算让师傅我就这么抱着酒坛子喝吗?”
林旦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忙打开门,还站在一旁伸着手让师傅先进,“屋里有碗,屋里有碗。”
他这才反应过来,师傅是想找自己喝酒聊聊天。
赵清毓单手提起酒坛便进了屋。即便林旦自己住在这间茅庵已久,屋里全是他以前生活的痕迹,但大致的格局都未作改变,与赵清毓的茅庵相差不大,因此她很快便从屋里摸出两个碗来。
林旦很识趣地打开酒封,屋子里瞬间酒香四溢,惹得赵清毓一脸陶醉。不仅如此,甚至白皙的面庞上,浅浅露出一抹红晕。林旦眼神一阵恍惚,什么叫浓妆淡抹总相宜,这便是了。红瑜、南安甚至云梦泽虽容颜极佳,但皆是锦衣玉饰,胭脂水粉妆影,无所不用其极。唯独赵清毓是素面朝天,就像白雪一般,永远纯净无瑕,再加上这一袭白裙,飘然若仙,无可挑剔。
山下流传着一句话: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所言之意便是只要女子身材匀称,在各种胭脂水粉的装饰下,总归不会太丑。而青白山上久居了二十年的赵清毓,不必说什么胭脂水粉,就算是画眉,摹眼也是无计可施。
但她偏偏又是绝世美人的模样,就算是素颜也胜过世间万千女子。
幸亏是她不愿下山,否则会惹得多少一生追求完美容颜的姑娘,在见到素颜便是人间绝顶的赵清毓后道心破碎呢?
赵清毓招呼林旦坐下。这并不宽敞的房间里,坐下两人便是刚刚好,若再多一人便显得有些紧促了。
两人酒碗相碰后,各自饮尽碗中佳酿。
依旧是赵清毓先开了口,不过她在喝了一口酒后,脸上红晕似乎更深了一丝,“你在山下还有什么趣事,说来让我听听。”
“山下有人有山有水,有烟有火有酒,更是有无数趣事,多到弟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过弟子觉得,师傅若是想看看,那便亲自下山去看看也好。并且山下风景好,虽然不一定比得过青白山,但胜在量多,花花绿绿、气象万千。”
林旦依旧是贼心不死,想哄骗师傅下山,借她之力,替唐荟报仇,这样的话就不用自己再费心费力学武了。
眼见赵清毓听着林旦的描述满脸的笑意,他还以为自己真说动了一根筋的师傅。不料赵清毓却笑着说道:“可是这些为师早就看腻了,有没有点别的?”
林旦心中却盘算起来,师傅最多也就像我这般年纪时上的山,那二十年就能看遍天下风景吗?反正他是不信的。但林旦倒也不敢直接顶撞赵清毓。
“武陵城外东山上的遍野桃花呢?还有气蒸波撼的云梦大泽呢?这些景色师傅你都看过吗?”
赵清毓又喝了一大口酒,随后沉思了一会,说道:
“唔,大概是看过吧,记不太清了。”
无奈之下,林旦只好搬出杀手锏,“那师傅你知不知道,云梦大泽的湖神——云梦泽?”
“当然,天下谁人不知?”
林旦贴近赵清毓,悄悄说道:“我见过她真身!”
赵清毓双眼微闭,闪出一道光来,提起手中酒碗,恰好遮住半张脸,“见过又如何?”
“她长得很美,跟师傅你一样美,并且她还送了唐荟一道气运。”
“哦。”
见师傅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知道求师傅下山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练剑吧。随后便像丧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的瘪了下去,这酒也没心思再喝下去了,苦着脸,砸了下碗,转身欲走。
赵清毓没拦他。
可林旦还没踏出两步,又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座位上。
这对师徒之间可谓是有无数个心眼。林旦本以为师傅会挽留自己一下,没想到她如此冷情,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而赵清毓早就看出这是林旦的苦肉计,自己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上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