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旦从未过有照顾别人的经历,但照猫画虎,师傅赵清毓养育了他十九年,师傅无条件地照顾徒弟在林旦脑海中,已是理所应当的事了。因此,他悬而不决,并非是因为担心自己输了后会怎么样,而是不想让唐荟再度颠沛流离。
南安为何要对我说这番话,她不应该是与刘草一边的吗?为何要一直帮我?林旦抿着嘴唇,百思不得其解,但最终还是决定应下这场挑战。不争馒头争口气嘛,躲得过刘草这次的无端挑衅,那总会有下一次。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并且林旦脑中闪过唐荟日前突然对他所说的那句话,“有朝一日你能胜过他。”
林旦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反倒让刘草心中火气渐旺,一个刚进山川境的人面对一个已在冥府境内滞留已久的二流高手还能一脸轻松?
若不是南安会拦住刘草,恐怕此时林旦早已被刘草生吞活剥了。
“你要战,便作战,我林旦早就看你不爽了。”
刘草气极反笑,仰天怒吼,狂妄之声震耳欲聋,连默默跟在三人身后的楚晏都不得不捂住耳朵,面色痛苦,他不想沾染两人的争斗,虽然这个名为刘草的人对他来说十分有威胁,但此刻自己孤身一人,远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反倒是身处战场之中的林旦佁然不动,他虽深受这长吼之音的压迫,可他更清楚,若是自己生出抵抗之意,只会更加痛苦,并且会给刘草露出破绽。
见林旦无动于衷,不止是南安微微侧目,反倒是刘草心中生出一丝焦虑。
按理说刘草大可以境界压死林旦,可他不齿于做这种卑鄙之事,他将自己的境界压在山川境,与林旦同境。但其丰富无比的战斗经验,一身的武艺和他境界所带来的各种好处都是压不住的,只得靠林旦自己去闯。
终于,在吼声久攻不下后,刘草也没再白白消耗体力,停了下来。
可就在他停下吼声的瞬间,林旦身形一晃,蓄气于双腿之上,快,快若疾风般闪身出现在毫无防备的刘草身前,手持那把悟青所借的长剑。
眼看剑尖即将抵在刘草的胸膛之上,刘草脚尖点地,倒飞数米远,躲过了林旦这出人意料的一剑。
楚晏微微摇头,这一剑若是对同境之人来说,的确是十分快,极有可能能够瞬杀对手,可林旦的对手远不是这种招数可以对付的。
而南安则从这一剑上看出更多端倪,林旦为了瞬间近身刘草,应该是将内力汇聚于脚上,但递出这一剑时,剑尖处裹挟着的锋锐之气应该也是内力所致。林旦不过是刚入山川境,如果能融会贯通得这么快?果然,自己没算错他。
场外之人心思各异,场中之人同样如此。
林旦一击不中,知道自己接下来只能防守反击,硬拼肯定是没机会的。他虽不清楚刘草的具体境界,可既然能在江陵称霸,至少也得是冥府境才行。
以弱敌强,林旦心中早已想好对策。
站在远处的刘草也收起先前对林旦的轻视,他的经验丰富,完全不像一个只会蒙头打谱的庸手。
最可怕的不是面对一个硬实力远胜于自己的敌人,而是这个敌人还有一颗冷静的头脑,无懈可击。
刘草缓缓拔出腰间佩戴着的雪莹。
楚晏身体微微颤抖,这把刀就是他的一生之耻。丢了一把好刀对他来说并无大碍,只是豪夺过去后还当着自己面用,未免有些太过瞧人不起。
楚晏决定不再看下去,反正结果一目了然,转身回了阁中。
雪莹刀长三尺,柄长两寸,刀刃略宽,光照之时,刀身泛光莹莹,似冬月夜雪莹,精美绝伦。
不巧的是此时玄妙阁上空云层深厚,蔽日无光,也就见识不到这刀的绝美之处。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名气,身为名刀,除去外在,更重要的是兵器本身的锋利。
明明刘草只是一步一步渐渐走来,但林旦反而觉得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偏偏此时连他一贯使用的蓄气法都没预料出他的下一步将会如何行动。
林旦咽了咽口水,他最有恃无恐的依仗此刻失灵了,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待到刘草与林旦两人之间只差一柄雪莹刀的距离时,刘草终于出手了,走了数米,便是为了积蓄气势,此刻正值气势鼎盛之际。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可刘草此刀偏偏慢到极致。
铺天盖地的气势压了过来,林旦是避无可避,只能硬抗。刘草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以无敌之势碾压自己眼中的这个跳梁小丑,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弱小,认清与自己的差距。
刘草此刀并未奔着结果林旦的性命去的,但至少也得断个胳膊才合他意。
林旦无计可施,全身像泡进水里一般,迈不开腿,只好将手中长剑挡在身前,希冀能扛过这一刀。他脑中闪回自己拿双臂拼死挡住那个无名大汉一脚的场景。
呵呵,难道这一幕要重现了吗?
林旦脑海中不停盘旋着这个声音,他自己的声音。
当他想到这个问题时,其实答案已经明了。
雪莹沉沉地落在长剑之上,火花四溅。
刘草以势压人,林旦在身下苦苦支撑。
举着长剑的两条手臂向下弯曲,渐渐失去知觉。
林旦紧咬着牙,他不甘心。为何他明明已经摸索到更高的境界了,但依然谁都打不过,就这个样子,还怎么有脸见师傅,还怎么替唐荟报仇?
但结果是残酷的,即便林旦自身还能抵挡得住,可手中剑似乎有点不堪重负了。剑身处微微露出一丝裂痕。
身处上位的刘草狂笑道:“你再反抗呀!就只有这种实力了吗?哈哈哈哈。”
可林旦此时哪还有余力能说得出话来。
刘草手上力道又添了几分,火花闪光,耀出雪莹刀上点点荧光。
就在即将剑崩人毁之时。
一柄折扇弹开了雪莹。
出手之人正是一旁观战的南安。
刘草的无敌气势顿时消散。林旦得以大喘一口气,看着剑身上的伤痕,他很是心痛,这些时日拿着它来练招,心中已生出熟悉之感,更何况此物并非他自己所有,而是道士悟青的,若是有朝一日他向自己讨要又将如何交代?师傅赵清毓从小便教导过他,要遵守诺言,既然是借,那便得原模原样地归还。
林旦将长剑收回鞘中,这场架也不必再打了,不管怎么看都是自己输了。
刘草碾压之势被打断,心中大为光火,朝南安厉声喝道:“小安,你干嘛!打也是你喊打的,那为何又突然插手?你不给我个交代,这事儿翻不过去的。哼!”
南安沉默,的确是她整出这一场闹剧。她也在不停地反思,如何才算得是妙手,能够一举两得解决此事。南安内心也十分烦躁。
刘草似乎还没消气,不好意思再凶南安,那就只有拿被自己打得坐在地上的林旦撒气。
“喂,你这孙子还想呆在我荆安府到什么时候,赶紧滚蛋。别忘了带上你那个土妞姘头。土包子跟土妞还挺门当户对的。”
林旦坐在地上,愤怒地颤抖不已,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更何况,刘草骂人若是只骂他自己,说不定林旦也就忍了,可刘草叫他孙子,更是把唐荟讲成他的姘头。
他林旦忍不了,大不了就舍了这条命罢了。
取下背上玄剑,直接往刘草头上砸去。
刘草反手就是一刀,弹开玄剑,溅出无数火花。
刘草愣住当场,心想,这小子难不成被我骂傻了,剑鞘都不去掉就想和我再打?等等……这剑鞘也是铁石做的?这是什么剑如此怪异?
南安被林旦的突然暴起吓了一跳,心中思绪顿时被搅乱。
林旦一手握住剑鞘,另一只手紧抓住剑柄。
他想拔出玄剑!
不错,若是想胜过刘草,只有试试能不能拔出这把神奇无比的玄剑了。
“恩~啊!”
林旦双手发劲,拼尽全力往两边扯,可却始终像是差一口气似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旦沉默不语,只是暗自使劲,可他心中一直在怒吼,“为何还是拔不开丝毫?天上的神仙呀,要是你看得见的话,就助我一臂之力吧!”
刘草扛着雪莹走了过来,想看看这傻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就在他还未靠近之时,林旦双手血迹斑斑,淋在剑上,呲的一声,玄剑微微出鞘,绽发出无数耀眼彩光,晃得刘草连连后退。
还是南安反应了过来,瞬身到林旦身旁,抖开折扇挡住眼睛,一双玉足点在剑柄之上,看似轻轻一点,其实力道不浅,直接将林旦微微拔出的剑身击退回去。
林旦浑身脱力,瘫坐在地。
南安一双美目流转,嗅了嗅剑身上的味道后,嫣然一笑。
刘草惊魂未定,站在远处问南安道:“这是何物?”
南安打趣道:“这下算你赢还是他林旦赢?”
刘草当然不服气,要不是你南安多有偏颇,林旦此时还能活着那他就不姓刘了。
可他也惹不起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自己好一个风流浪子,却偏偏栽在了她身上,唉。
其实刘草何尝不懂南安是执意想将料峭赠与林旦,可问她为何如此照顾林旦,她也不说,心中醋意渐起,因此才对林旦憎恨万分。
刘草叹气道:“他赢,算他赢,他赢你就高兴了,你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他又悄咪咪地补了一句:“谁叫我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