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绾提前和淮安大长公主通过气,动起手来不再缚手缚脚。
……
“既然这个曹光义是个好色之徒,那就给他安排一个美人,记得要不留痕迹。”
“还有曹家那边,仔细给我盯着。”沈云绾一条条地安排下去。
“太子妃,微臣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诸如盯梢之类,这些事情都是宋阡陌做熟了的,甚至不需要沈云绾去吩咐。
“哦?宋大人不妨说说。”沈云绾放下手里的茶盏,神色里多了几分认真。
“太子妃,曹光义现在的妻子是他的继室,一直深居简出,属下目前还没有查出她的身份。”
宋阡陌这么说,说明曹光义的妻子身份很可疑。
“曹家初来乍到,在京城里没什么根基,你想法子塞人进去,给本宫把曹家盯紧了。”
宋阡陌点头:“太子妃娘娘,属下这就着手安排,看看这曹家又是哪路的神仙。”
“娘娘,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人竟然都打上卫心兰的主意了。”宋阡陌走后,紫竹心有感慨地说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殿下一日没有登上至尊之位,这些人的心思便一日不会消止。”
紫竹闻言心有戚戚:“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才能归京,娘娘您还怀着身孕呢,却还要费心筹谋。”
听到萧夜珩的名字,沈云绾一直压抑着的思念如同呼啸的潮水一般席卷过全身,那双清冽的明眸也随之变得柔软。
“殿下有他的大事要办,在殿下回来前,我会帮他守好太子府。”
……
姜重吾自从他的半生之敌齐国公去世后,虽然整个人精神尚可,却已经显露出了几分疲态,便是从前喜欢养些花鸟虫鱼,如今也觉得意兴阑珊。
因此,在听说太子妃登门拜访后,姜重吾强打起精神,选在了花园里见面。
姜重吾刚来到亭中,便见一道轻盈、纤细的身影翩跹而来,婷婷袅袅,如同枝头落花般的优雅。
“姜大人,本宫今日打扰了。”
沈云绾来到了亭子内。
“老臣参见太子妃娘娘,不知太子妃娘娘驾临寒舍有何吩咐?”
“姜大人免礼。”
沈云绾在姜重吾的对面落座,她的红唇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姜大人最近当是心思郁结,本宫见姜大人精神有些差,不如睡前喝一盏安神茶。”
“多谢太子妃娘娘挂念,老臣这把年纪,已经看淡了生死。”这是姜重吾的心里话。
黄泉路上,想必自己还能与灵蕴再见上一面。
不,灵蕴也许早就转世投胎,就像太子妃所说,自己又何必脏了灵蕴的轮回路。
想到这里,姜重吾的目光浮上了一丝悲怆。
他连忙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掩饰住。
“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在边关还顺利吗?”
如今灵蕴也就只剩下太子殿下这唯一的一个血脉后人了。哪怕他身上还留着齐国公的血,姜重吾却做不到漠不关心。
“姜大人,太子殿下半个月前还寄来了一封报平安的书信,但如今边关是什么局势,本宫并不清楚。”
沈云绾四下望了一眼,确定周围无人,方才道:“姜大人想必知道,卫俊峰生出了不臣之心,殿下在边关应是如履薄冰、举步维艰。更甚者,前几日,有人求到了本宫这里,想要谋求兵部侍郎之位……”
沈云绾顿了顿,抬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润了润唇瓣,继续道:“每逢战事,兵部的位置便异常重要。本宫觉得此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便让人查探了一番,发现此人很有可能是卫俊峰派来探路的。”
“太子妃娘娘确定吗?”姜重吾脸上的平和不见了,双目炯炯,神情更是十分严肃。
“如果不是此人大有问题,本宫也不会来见姜大人了。您的长子是吏部尚书,官员升迁是一定绕不开姜尚书的,本宫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姜尚书通融一番。”
沈云绾说出今日来姜府的目的。
“太子妃娘娘是想要引蛇出洞?”
姜重吾瞬间便参透了沈云绾的想法。
“姜大人目光如炬,本宫的确有此意。只是不知姜大人肯不肯帮本宫斡旋?”
沈云绾把姿态摆得很低。
眼前的太子妃如此温婉贤德,姜重吾都要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了。
他脑海里还深刻地记得对方痛骂自己是负心汉的冷厉。
不管太子妃娘娘是否心机深沉,又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贤妇,但她没有见过灵蕴,却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替灵蕴讨还公道,自己便应该帮上她一把。
“太子妃娘娘,此人姓甚名谁,娘娘可有此人的履历?”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姜重吾并不觉得勉强,很痛快地应下了。
“多谢姜大人,此人叫曹光义,从前是在凉州任五品知州,兵部那里,本宫也会提前跟卫尚书打声招呼,绝不会让此人翻出风浪来。”
沈云绾解决了曹光义所求的职位,又在姜家陪着姜重吾小坐了一会儿,品鉴了一幅名画,这才从姜家离开。
“去枯叶庵绕一圈。”
沈云绾听说沈正青携妻子搬到了枯叶庵附近的庄子上,便想绕过去看看。
沈正青自从丢了尚书之位后,一直在暗中筹谋,希望能够官复原职。
但随着沈婉竹的离世,他想复职就更加痴心妄想了。
皇帝不迁怒沈正青就不错了。
有意思的是,沈正青半个月前忽然便搬到了枯叶庵旁的庄子上,仿佛对一切都无欲无求了。
沈云绾不相信,一个野心勃勃连儿女都能牺牲的人有一日会改邪归正。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沈云绾今日正好得闲,便想着去沈家的庄子上刺探一番。
若是这夫妻两个胆敢背着自己搞小动作,沈云绾不介意让他们“无声无息”地病逝。
然而,沈云绾并未料到,从官道上下来,途经前面的枫林时,会有许多蒙面人从天而降,将她的马车团团围住。
沈云绾今天出门带的人手并不多,连同车夫和侍卫在内,一共才九人,可拦路的蒙面人却是己方的三倍之多。
“来者何人,可知马车上的人是谁?”负责跟车保护的侍卫长厉声喝道。
这些蒙面人却理都不理,抽出长刀朝着马车旁的侍卫攻来,出手便是杀招。
紫竹听着外头刀剑相击的声音,想也不想地吹响了手里的竹哨。
哨声悠长,仿佛直入云霄,伴随着这道悠长的哨音,天空上传来了一声鹰呖,在天边久久回荡。
“不好,马车里的人在用鹰隼传信!”为首的蒙面人停下了攻击,撤到打斗的范围外,从背后的箭囊上抽出箭矢,就要朝着天上射去,可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哪里还有鹰隼的身影。
他眼神发狠,朝着手下厉声吼道:“速战速决,若是搞砸了,不仅你我性命不保,还会连累家人!”
拦路的杀手们听了,攻击比刚才还要猛烈,竟是一副以命换命的凶狠。
紫竹听着外头的厮杀声,忍不住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在看到杀红了眼的蒙面人后,立刻放下了车帘,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太子妃,此处距离京城还有五十里,恐怕咱们的侍卫拖不了太久。请太子妃和奴婢把衣服换了,奴婢去引开那些人。”
紫竹的一双眼睛如同燃着一团火焰般,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些人既然摸清楚了我的行踪,你以为仅凭一身衣裳就能让他们认错人吗?”
沈云绾此次出门没有带她用惯的承影剑,随身的只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眼下就只能智取了。
“太子妃您放心,奴婢拼了这条命也会护送您离开。”这些刺客来者不善,无论如何,紫竹都不可能让太子妃娘娘落在刺客的手里,不拼上一把又怎么知道行不通呢!
沈云绾按住了紫竹正准备解衣的手臂。
“听话,你也不想本宫的余生都活在愧疚和懊悔之中。”哪怕面临生死之际,沈云绾的声音仍是十分的平静,就连眼波都未有一丝涟漪。
“幕后之人耗费了诸多心思,总不能只为取本宫的性命,他们有很大的可能要的是活口。一会儿你冲出去跟车夫说,本宫受到惊吓动了胎气,让车夫强行冲出去找大夫。”
沈云绾说完,也不知道她如何做到的,一张绝美的容颜瞬间失去了血色。
紫竹目光一凛,冲出去喊道:“快,太子妃动了胎气,此刻腹痛难忍,想法子冲出去!”
紫竹说完,拔剑站在车辕上,随手砍翻了一个即将靠近马车的刺客。
还在拼死抵抗的侍卫们闻言,边战边退,全都目光坚定地环绕在马车旁,决定杀出一条血路。
“太子妃娘娘,您千万撑住了。”
紫竹不放心地朝着车内吼道。
“紫竹,不要管本宫了,去找殿下,一定要将本宫的玉佩交给殿下……”
马车里传来沈云绾气若游丝的声音。
太子府这边的侍卫们眼睛都红了。
侍卫长更是大声说道:“太子妃娘娘,属下就是粉身碎骨,也会护送您离开!”
其余的侍卫高声附和,士气一瞬间便达到了顶点。
“痴人说梦!”
枫林内传来一阵簌簌声响。
侍卫们惊恐地发现,原来枫林中还埋伏了一队弓箭手,除非他们有三头六臂,否则,便是插翅难飞。
“娘娘……”
“外头有弓箭手。”
紫竹的声音都在发着颤,她没有法子,只好重新钻进了马车内,落下的帘子隔绝了所有的目光。
“公子,此女心思狡诈,也许是陷阱。”
郭永珈察觉到卫星穹想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连忙出声劝阻。
“你难道没听到她动了胎气吗?”卫星穹紧紧攥起了手指,他额上青筋显露,“若是她因此出了意外,一具尸体还能派上用处吗?”
“可是公子,这妇人小产,未必就会危及性命。”郭永珈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到自家公子为情乱智了。
“未必?好一个未必。难道郭先生不知道什么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沈云绾乃是太子的软肋,她若是销香玉陨了,太子就再也没有顾忌了。难道这是郭先生想要看到的?!”
卫星穹从鼻间逸出了一声冷哼,说完,头都不回地走出了枫林。
此次跟着他们一起行动的赵士程直接看傻了眼。
“公子这是……”
他怎么觉得,公子对太子妃的关心远超于一个人质。
“郭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竟然连赵士程都看出来了,郭永珈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孽缘啊……”
“啊?”赵士程眼睛大睁,睁圆的眼角险些裂开。
公子这是恋慕上了太子妃?可公子才见过太子妃几面!
然而,想到人都死透了的盛飞羽,赵士程也不是不能理解了。他摇了摇头,感慨道:“这可真是红颜祸水。”
“都让开!”
卫星穹从枫林内走出,直接喝退了属下。
马车内,听着这道熟悉的嗓音,沈云绾握住紫竹的手指瞬间收紧了。
这些人竟是卫星穹派来的!
可是上一次卫星穹派人夜探自己的府邸便折损了不少人手,眼下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连军中的劲弩都出动了!
还有,京城里突然冒出这么多人,京兆尹那边就没有丝毫察觉吗?
“娘娘,怎么办?”紫竹压低了声音问道。
沈云绾给了紫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的临近,卫星穹来到了马车旁,他目光沉沉地挑起了车帘。
顿时间,视线里出现了两道女子的身影,卫星穹看也没看一旁的紫竹,目光落在了沈云绾的身上。
只见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缠枝芍药花纹的上襦,浅青色绣着百蝶的长裙,青丝绾成了妩媚的堕马髻,额间垂着一串红珊瑚滴珠的流苏,水滴形的坠子垂在她微蹙的双眉间,红得滴血的珊瑚映着她惨白的面色,如同雪里的一抹朱砂,艳丽得让人心惊,同时又脆弱得让人心怜。
卫星穹所有的怨恨在她透着脆弱的眉眼间如同冰消雪融一般,瞬间便消散于无痕,只剩下了一股复杂难言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