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打着“捉拿北蛮奸细”为幌子的绑架案,最终陷入了另一个荒唐的走向,而这场巨大的皇室丑闻,用宸郡王之死来宣告落幕。
当天,皇帝亲眼看着曾经最宠爱并且寄予厚望的儿子死在他怀中,不由悲痛欲绝,还是沈云绾数针扎下,才没有让皇帝当场晕厥。
直到第二天,这件案子才有了结果。
萧明德被判了斩立决;留侯陈语堂畏罪自杀,皇帝顺势收回了他的爵位;安王因为教子无方被贬为郡王,宗正一职由临淄郡王接替。
至于敬王萧君衍,他虽然成功地把锅甩给了亲舅舅,但因为私德不修,间接害死了兄嫂,则被剥夺王爵,成了一个光头皇子,这已经是皇帝对萧君衍手下留情了。
作为皇帝,他自己可以踩着兄弟的尸骨上位,甚至为了皇权稳固不惜杀子,可他却见不得自己的儿子残害手足,若不是皇帝一直觉得对这个流落民间的儿子有亏欠,萧君衍的下场便是终生圈禁。
而宸郡王则是用死亡唤回了皇帝的怜子之情,以亲王之礼下葬,并且,皇帝还做了一个极其离谱的决定,竟是将乳名“虎头”、大名“萧天赐”的宸郡王之子交给了沈云绾抚养。
如果不是皇帝让人宣旨时还病着,太后当即就要冲到太极殿,当场把皇帝给撅回去了。
与此同时,太子府内。
萧夜珩轻吻了一下沈云绾的额头:“绾绾,我这就要起程了,你在京城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得胜归来。”沈云绾靠在萧夜珩的怀里,双手紧紧环在萧夜珩的腰间。
她刚刚被萧夜珩抱着沐浴过,此刻,白皙如雪的肌肤透出一股淡粉色,水眸润湿,如同氤氲着一层水雾,唇珠艳红如雪,宛如枝上的樱桃,让郎君恨不得将她揉碎了,融入骨血中。
“乖。”萧夜珩恋恋不舍地啄了一口她的红唇。
“太子殿下,到寅时了。”屋外传来敲门声。
萧夜珩收起眼底的不舍,抚了抚沈云绾的发丝,方才起身往门外走去。
沈云绾快步追上:“我送你。”
“夜里寒凉,你尽早休息。”萧夜珩哪里舍得。
“我又不是弱不禁风。”沈云绾握住了萧夜珩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
萧夜珩露出一抹无奈而又宠溺的笑容,只能任由她去了。
萧夜珩带着一群属下来到了太子府的后门处,十几匹汗血宝马在原地打着响鼻儿。
沈云绾注意到,门口堆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像是蚕蛹一般蠕动着,里面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这是哪里来的人肉麻袋?
沈云绾一脸好奇地看向萧夜珩。
“是北蛮王子。”
“乌蒙?”沈云绾惊讶极了,萧夜珩这次秘密来京,就是为了将乌蒙劫去边关,不过……他是怎么躲过卫星穹的眼线的?
但沈云绾已经来不及去问了。
看着萧夜珩翻身上马,沈云绾挥了挥手,目送着萧夜珩走远,这才被紫竹扶着进了门。
“娘娘,陛下让您抚养大皇孙,娘娘要答应吗?”
实际上皇帝已经下了圣旨,沈云绾拒绝的话就是抗旨。
“明日请太医入府,就说本宫身体不适,恐有小产之兆。”一个注定活不到成年的孩子,何况还是仇人之子,沈云绾只要脑子还正常,就不可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因为担心萧夜珩有没有顺利出京,沈云绾熬到了天亮,还是孟池跑回来报平安,她才合了一会儿眼。
等到许院判入府,看到的便是神情憔悴的太子妃,骇得许院判赶紧把脉。
“太子妃娘娘脉象虚浮,气血不足,恐有小产之兆,微臣这就开上三副安胎药,太子妃早晚各服一次,还需卧床静养,微臣三日后再来给太子妃娘娘把脉。”
“辛苦许院判了。”
沈云绾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紫竹,代本宫送送许院判。”
沈云绾想,用不了多久,自己身体不适的消息就能传到皇帝耳中,他总不能让自己不顾身体去照顾萧天赐。
……
皇宫内。
皇帝喝完药,将空碗递给一旁的太监。
在他身后,一个医女力道不轻不重地给皇帝揉按着太阳穴。
“也太巧了。”皇帝哼笑了一声,“也罢,把虎头送到母后那里去,让母后代为照顾。”
钱有福闻言,抬起头睃了皇帝一眼,接着又飞快地低下头。他嗫嚅道》:“陛下,柳姑姑说,太后娘娘身体不适,精力也大不如前,无暇照顾一个婴儿……”
太后既然能把萧夜珩教养得如此出色,那虎头也是一样,皇帝才动了把唯一的长孙交给太后的心思,可太后却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难道只有沈氏腹中的孩子才是母后的曾孙吗?
后宫中的几个嫔妃都是没有生育过的,若姝倒是一朵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可她正怀着身孕,根本没有精力照顾一个小孩子,皇帝一时间犯了难。
这里就得说说皇帝的厚此薄彼了,明明沈云绾也怀着孕,在皇帝心里却不如他的一个爱宠金贵。
何况齐若姝还是戴罪之身!
“陛下,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钱有福的卖关子让皇帝感到了一丝不喜。
钱有福心下一凛,连忙道:“小皇孙身体孱弱,还是交由血脉亲人照料最好,不如,将小皇孙养在沈家……”
“混账东西!”皇帝朝着钱有福砸过去一个鱼戏莲叶的汝瓷笔洗……
钱有福不敢躲闪,被皇帝砸了个结结实实,一道血线顺着他的脑袋蜿蜒而下,红色的血珠滚进眼睛,给眼珠带来了一股刺疼。
钱有福痛苦地眨了眨眼。
皇帝冷声喝道:“堂堂天潢贵胄,怎可养在臣子家里,难道大魏亡国了?”
钱有福“扑通”一声跪在碎瓷片上,不顾满脸鲜血,左右开弓地扇起了巴掌:“老奴糊涂,请陛下恕罪……”
“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等到钱有福一连扇了十几个耳光,皇帝这才淡淡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个孩子就交给陈氏抚养吧。”
陈氏是虎头的亲祖母,总不可能对虎头不好,当然,虎头若是有事,自己绝饶不了她!
“陛下英明。”钱有福逃过一劫,赶紧磕头谢恩。
起身时,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口,那里装着十万两银票。
钱有福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陈氏托自己办的事情办成了。
宫里头,只有三品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养育孩子,陈氏复位就在眼前。
她若是能抓住机会,成功唤起陛下的怜惜,说不得还会更进一步。
钱有福自忖比陛下自己还要了解他的心思。
陛下未必就对陈氏一点感情都没有了,若是没有感情,又从哪里来的失望。
而且,齐若姝现在大着肚子无法侍寝,陛下就只能隔靴搔痒,陈氏完全可以趁虚而入。
左右逢源,这就是钱有福能在宫中屹立不倒的原因。
……
“陛下将那孽种交给了陈氏?”
太后第一时间便收到了消息。
她弯起了嘴角。
钱有福这老狗才果然有两下子。
倒是自己,一开始让齐若姝进宫,是为了跟陈氏分庭抗礼,不料恶狗会咬主人。
柳姑姑问道:“太后娘娘,我们要不要……”
“不用,等着她们两人狗咬狗就好了。哀家现在就只关心一件事,就是太子妃何时能给哀家生下一个乖乖巧巧的小曾孙。”
太后一脸向往。
柳姑姑也是会心一笑,若是太子妃娘娘顺利诞下一个男婴,太子殿下的地位便固若金汤了。
“太后娘娘,晋阳公主求见。”
宫娥的通报声打断了主仆二人的遐想。
太后拧起眉:“想必是二郎的死引起晋阳的不安了,活着的时候是个祸害,死了也让人不得安宁,阿柳,你去请晋阳进来。”
柳姑姑应了一声“喏”。
“皇祖母……”
晋阳公主哭着跑进了大殿,一把扑到太后的怀里。
“绑架孙女的人明明是萧君衍,最后死的却是二哥,真是苍天无眼!”
萧君泽死了,再也无法威胁到晋阳。
这个时候,她反而想起萧君泽的好处了。
当初,自己尚且年幼,二皇兄也是疼过自己的,可是后来随着大皇兄越来越出众,二皇兄坐不住了,才会打起自己的主意。
若是萧君泽对晋阳公主来说还有值得怀念的地方,毫无兄妹之情还害晋阳吃了一番苦头的萧君衍在她心里就只有浓烈的恨意。
“皇祖母,你要为孙女做主啊……”
“嘘,隔墙有耳。你这样说话,传到你父皇耳朵里,这不是在他心上扎刀子吗?”
太后轻抚着晋阳公主的后背。
“晋阳啊,你看哀家,当年可是百忍成钢,你受的这点委屈又算什么?君子报仇,十年都不晚。”
太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晋阳公主闻言目光一亮,她抬起头,一双泪水迷蒙的眼睛充满孺慕:“皇祖母,晋阳请皇祖母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