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绾给卫心兰诊完脉,留下一张药方:“夫人若是觉得心悸,就照这方子上的药来吃,若是一切都好,那就无需再吃安胎药,每日多走一走,动一动,就是最佳的良方。”
“多谢谨王妃。”卫心兰将沈云绾的话奉为圭臬,连忙让下人将药方珍而重之地收起。
察觉到沈云绾欲言又止,卫心兰朝左右看了一眼,房间里就只留下了卫嬷嬷一个人。
“谨王妃是不是有话想说?”
卫心兰非常体贴地问道。
沈云绾在她身上看到了“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话,自从对陈语堂死心后,卫心兰的变化大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见遇人不淑对女子的伤害有多深了。
“卫夫人,不瞒你说,我想跟你打听一点姜家的事。”在卫心兰面前,沈云绾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照直说道。
“姜家?”京城之中有名有姓的似乎只有一家。
“谨王妃,你想问吏部尚书姜昌年家的事?”卫心兰略有一丝讶异。
“夫人知道吗?”沈云绾微微点头,眼里多了一丝期待。
“他们家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姜家虽然祖上风光,但早已没落,是姜重吾横空出世,重振了姜家的门楣,姜家才有今天。”
卫心兰在脑中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姜家值得来说的事。
沈云绾注意到卫心兰用了“横空出世”这个词,但卫心兰和姜昌年才是一代人,对姜家的事情不清楚也不奇怪。
“姜重吾是如何被选为帝师的。”一个已经没落的家族,是给不了姜重吾任何助力的,以他当时的年纪,难道仅靠先帝的信任就能力压同僚被选为太子师吗?
“谨王妃,这个你得去问我母亲了。姜家女眷很少与其他府里走动。”
卫心兰因为帮不到沈云绾,目光不由流露出歉意。
沈云绾见状连忙说道:“夫人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多谢夫人,我就不打扰了。”
“谨王妃客气了。母亲对姜家的事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卫心兰笑着将沈云绾送出了房间。
“谨王妃慢走。”
卫心兰目送着沈云绾离去,刚要回屋,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嘴角的笑容不见了。
“侯爷来我这儿做什么?”
陈语堂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你明知道陈家会有今日是被谁害的,为何还要跟她来往?”
“笑话,陈家会有今日,难道不是你、不是你的好儿子造成的吗?关谨王妃何事?”
卫心兰虽然回了陈府,但跟陈语堂的关系比以往还要冷漠。
她从前都不肯对着陈国公伏低做小,何况是现在。
“侯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屋了。”
卫心兰说完,转身便要进屋。
陈语堂匆忙把人叫住:“孩子还好吗?”
他自从被皇帝责罚后,一直呆在后院,在姬妾身上使劲儿,可是目前也就只有卫心兰的肚子传出了好消息,陈语堂不知道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闻言,卫心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尖尖的肚子,伸出手掌,慈爱的在自己的腹部抚了抚。
她放缓语气:“孩子挺好的,可能知道我年纪大了,一直很乖,没有让我受罪。”
“那就好。”陈语堂不咸不淡地说完,发现再也无话可说了,只好道,“你好好休息,前院还有事,我先走了。”
卫心兰点了点头,隐去眼底的讽刺,究竟是前院有事还是忙着在他那些姬妾身上“播种”,这个年纪,也不怕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不过,卫心兰已经对陈语堂没有任何感情,巴不得他早点死了。
……
沈云绾去了淮安大长公主府。
淮安大长公主站在回廊下头,手里拿着一柄金杆在逗鹦鹉,看到沈云绾,面带微笑地朝她招了招手。
“你来找本宫,是为了什么事?”
“大长公主,云绾有一事请教您。”
沈云绾走到淮安大长公主身畔,扶着她进了屋。
“怎么还叫大长公主?”淮安大长公主瞥了沈云绾一眼,拉着沈云绾在身边落座。
她笑道:“如今成了一家人,你该叫我姑祖母。”
“姑祖母。”沈云绾略带几分羞涩地改了口。
“这才对嘛。”淮安大长公主将下人送上来的点心推到沈云绾面前。
“我府里的厨娘云片糕做得最好,你尝尝。”
沈云绾发现这些长辈们最喜欢做的就是让自己吃东西,她顺从地拿了一片云片糕,送入唇里。
“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多谢姑祖母,我今天有口福了。”
淮安大长公主眼睛弯了弯:“你去看过心兰了?她身体如何?”
沈云绾闻言,顺道改了口:“请姑祖母放心,表姑身体很好,您就等着含饴弄孙吧。”
淮安大长公主听到沈云绾称呼卫心兰为表姑,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她露出一抹笑容:“心兰从小就爱钻牛角尖,我骂也骂了,可就是没用,又不能狠心不管。多亏了你,点醒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姑祖母,表姑就是一时想左了,如今否极泰来,后福大着呢。”
以沈云绾如今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对淮安大长公主来说,便是一个宝贵的承诺。
自己这次总算没有押错宝。
淮安大长公主的语气和蔼极了:“你来找我,是不是遇到难事了?你只管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多谢姑祖母。”沈云绾起身朝着淮安大长公主行了一道福礼。
见状,淮安大长公主连忙拉着她坐下:“一家人,不兴讲这些虚礼。”
沈云绾这才说道:“姑祖母,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姜重吾。”
闻言,淮安大长公主眯起了眸子,她意味深长地将沈云绾打量了一番,语气带着几分扼腕:“心兰要是有你十分之一就好了,你这丫头的眼睛实在是利得很。”
沈云绾目光闪了闪。
看来姜重吾身上果然有“文章”。
“姑祖母,云绾笨拙得很,还得请您帮我解惑。”
沈云绾顿了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从前我以为姜大人更看好宸郡王,所以才想推举宸郡王做太子,可是后来我倒觉得……姜大人更像是不满我家王爷才会如此。”
“姑祖母,若是当真有什么误会,还是尽快解开,也好冰释前嫌。”
沈云绾浅浅一笑:“姜大人教导过父皇,就是让夫君登门请罪也是应当的。”
“云绾,姜重吾是不可能让谨王登门请罪的。”
淮安大长公主拍了拍沈云绾的手。
“若是谨王真这样做了,陛下第一个不饶他。”
“姑祖母,夫君若是大张旗鼓地登门,哪里是请罪,分明是逼迫,自然不会让姜大人为难。不过……”
“姑祖母的话我听明白了,姜大人是不可能私下跟夫君接触的。”
这让沈云绾愈发好奇了,既然姜重吾连见萧夜珩一面都不愿意,为何要找自己单独说话呢。
淮安大长公主的眼底闪过了一道幽光。
这丫头太伶俐了。
以姜重吾的心机城府,绝不可能将对谨王的厌恶流露出一星半点。哪怕他曾经支持过宸郡王,世人也只会以为姜重吾是猜度着陛下的心意行事,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想到那段尘封的往事,淮安大长公主的眼底浮上了一丝惆怅。
现在的京城双姝对比从前就是一个笑话,不过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名声,也就是那些狂蜂浪蝶认可,哪像从前,不但让无数男子心折,便是女子之中也无人不服。
但这些话,淮安大长公主是不可能告诉沈云绾的。
沈云绾端详着淮安大长公主的脸色,试探地开口:“还请姑祖母明示,夫君和姜家到底有什么嫌隙?”
萧夜珩做姜重吾的孙子都够了,总不能是萧夜珩和姜重吾本人有嫌隙吧。
“云绾,你心思通透,有着一双慧眼,不过呢,为尊者讳。真相啊,只能靠你自己去发现。”
淮安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道。
从前沈云绾还以为对方是在卖关子,可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淮安大长公主还不肯说,说明这件事牵扯颇多。
上次!淮安大长公主提起齐国公府,也是这样讳莫如深的语气。
究竟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等等!
沈云绾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快得差点让她来不及抓住。
为尊者讳!为尊者讳!
以淮安大长公主的身份,除了太后娘娘和陛下,天下哪里有比她更尊贵的人。
也许,大长公主要表达的并非这句话本身的意思。
死者为大,能让大长公主避讳的……
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已经离世的人。
难道,是秦国夫人?
“姑祖母,云绾多谢您指点。”沈云绾隐去眼底的亮色,屈膝给淮安大长公主行礼。
“云绾,我没有什么好教你的。”淮安大长公主淡淡一笑。
太后极力隐瞒的往事,真要重新揭开,这个人也不能是自己。
淮安大长公主眼里的暗芒一闪而逝。
她也很期待,沈云绾能给这表面平静的京城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这件往事,在京中到底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便是淮安大长公主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