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弼皱起眉。
看来陛下不仅越过了义安公主下旨赐婚,还提前让钦天监合过了八字,这是铁了心地要把义安公主和盛飞羽凑做一堆。
就算不提义安公主对自己一家的恩情,如她那般清灵、秀美的人物,若真嫁给了盛飞羽,岂不是牛嚼牡丹、明珠暗投!
于情于理,薛元弼都无法坐视。
“陛下,仅仅因为八字相合就要成婚吗?陛下不觉得理由太可笑了一些?”
“你是在说朕的旨意可笑吗?”
皇帝朝着薛元弼投去异常凌厉的眼神。
“薛元弼,朕看在你于朝廷有功,才会对你宽宏大量,你不要以为,朕不敢罚你。”
“欺君犯上是什么罪责,你身为刑部尚书,难道还要朕告知你吗?”
“薛大人,陛下既然说让钦天监合过了八字,不如稍安勿躁,还是听一听钦天监监正范大人的说法。”
卫俊卿这个时候居然和起了稀泥。
皇帝紧绷着的神情松了松,还以为卫俊卿比薛元弼识时务,然而下一刻,皇帝便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陛下,微臣也精通测算之术,臣恳请陛下宣范大人觐见,也好切磋一番。”
卫俊卿笑着说道。
“卫俊卿,你难道还要抢了钦天监的差事?朕看,你这个兵部尚书也不必当了,不如直接去钦天监给范文芳做副手!”
卫俊卿明白皇帝这是在威胁自己。
但是兵部那一团乱账,卫俊卿早就受够了。
卫家,谨王、宸王,三方势力搅和在一起,自己左右为难,也许这个时候急流勇退,不失为一种选择。
想到这里,卫俊卿恭敬地朝着皇帝拱手一礼,笑着说道:“陛下,若是范大人不嫌弃臣,那臣今日便去给范大人做副手。”
皇帝皱起了眉头,以卫俊卿的圆滑,自己这么说了,他应该识相地闭嘴。
怎么他就跟被薛元弼下药了一样,也变得又臭又硬了?!
皇帝冷冷一笑:“宣范文芳觐见。”
一个沈云绾的婚事,竟然牵动了太后,还有薛元弼和卫俊卿这两个尚书。
皇帝眯起眼,心中多了一抹思量。
殿里的人并没有等太久。
很快,一个看着仙风道骨的老头走进了大殿。
“微臣范文芳,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郑太后方才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却一口打断范文芳的话:“哀家听说,你帮义安公主和盛飞羽合过八字,二人的姻缘是天作之合?”
“回禀太后娘娘,义安公主和盛大人的八字极其匹配,若是换了人选,可就说不准了。”
范文芳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哀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此话怎讲?”
太后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
“回禀太后娘娘,义安公主的命格方克六亲,倒是盛大人命格极硬,不会被义安公主克到。若是换了其他那女子,恐怕义安公主会守寡。”
范文芳将话说得很直白。
“这么说义安还非盛飞羽不可了?”
太后冷笑了一声:“哀家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荒谬的说法。”
“太后娘娘,命格一事玄之又玄,不能用荒谬来说。”范文芳被太后的话冒犯到了。
他忍下不悦,淡淡道:“天意便是这般,自然要顺天而行。”
范文芳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若是这桩婚事不成,便是有违天意!
薛元弼怒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枉你也是读书人!”
范文芳不敢顶撞太后,虽然薛元弼比他官大几级,但他却丝毫不怵。
“薛大人,术业有专攻,我作为钦天监监正,就要对合过的八字负责。薛大人你在刑部审案,难道我还跑去指手画脚了?”
“狡辩!”
薛元弼冷冷道。
“范大人,本官也懂一些皮毛,不如将义安公主的八字和盛大人的八字给本官看看,也让本官见识见识这‘天作之合’的八字是什么模样。”
卫俊卿习惯了唱白脸,微笑着说道。
“卫大人,你这点皮毛,还是不必拿出来献丑了。”
范文芳直接将卫俊卿顶了回去。
卫俊卿皱起眉,刚要呵斥范文芳傲慢,想起这是在陛下的御书房中,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他拂袖冷哼了一声。
“朕身为天子,一言九鼎,既然钦天监合过八字,这桩婚事便该继续,否则,便是有违天意。”
皇帝选择一锤定音。
他奈何不了沈云绾,那就恶心一下她。
不是不想嫁给盛飞羽吗?她不嫁也得嫁!
皇帝是真不怕死啊!自己才威胁完他,他就敢一意孤行,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自己不能再用熏香?
还是说,他还有别的手段等着自己?
沈云绾心念电转间,当着众人,幽幽地笑了一声。
她笑声清脆,仿佛银铃一般,瞬间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义安,你放心,这桩婚事你若不同意,谁都不能逼你。”太后将沈云绾搂到了怀里头。
眼见着薛元弼和卫俊卿铩羽而归,太后心头沉了沉,更是打定主意,决不能顺了皇帝的心意!
“太后娘娘,既然钦天监帮我跟盛大人合过八字,说是天赐姻缘,那便问问天意好了。”
沈云绾藏在广袖下的手指轻轻地挠了下太后娘娘的掌心,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沈云绾很自信地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幅度极小,除了离得最近的太后娘娘,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察觉到。
“义安,你是说,你要征求上天的意思吗?”
太后生怕自己理解错了。
“太后娘娘,既然范大人这么说,我想,范大人是一定不会弄虚作假的。”
沈云绾说完,朝着皇帝的方向跪下:“臣女恳请陛下准臣女所奏。”
沈云绾刚刚奏了什么?怎么就恳请自己允许了?皇帝云里雾里,凛冽的目光逼视着她。
“义安,你这是何意?难道真要去问上天不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范大人合八字时不也问过上天吗?臣女也有同样的想法。”
沈云绾迎着皇帝凛冽至极的眼神,脸色颇为淡定。
甚至,她的唇角还露出了一丝浅笑。
“陛下,您随臣女到御书房外,自然就知道臣女是怎么跟上天请示了!”
古人都是迷信的,今天沈云绾就要让皇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帝,既然你口口声声这是一桩天赐姻缘,义安想要征询上天的意思,怎么就不行了?”
太后不耐烦地说道。
“母后,您就不要跟着义安胡闹了。”
皇帝皱起眉。
“哀家看,皇帝才是胡闹的那个人。既然皇帝不敢出去,那哀家便代皇帝出去一观。”
太后说完,牵起沈云绾的手:“好孩子,哀家觉得你的想法甚好,走,哀家陪你一道出去。”
有了太后娘娘打头,虽然剩下的人都不知道沈云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好奇,或不耐,跟着走出了大殿。
皇帝望着太后和沈云绾相携而去的背影,眼底的冷光一闪而逝。
沈云绾若是觉得拖延时间就能逃过这桩婚事,那就大错特错!
沈云绾扶着太后娘娘走到了殿外,只见广袤无垠的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看不出任何下雨的征兆。
“太后娘娘,陛下,臣女这就开始跟上天请旨了。”
沈云绾煞有介事地说道。
她准备给皇帝玩一波大的。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也不知道盛飞羽来得太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了。
沈云绾被他打断,淡定地站到了太后娘娘身后。
“盛飞羽,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封锁城门的?”
皇帝冷哼了一声。
“陛下,微臣带着旨意去了义安公主府,却不见义安公主的身影,怀疑义安公主是被宵小劫持,这才会封锁城门,查探义安公主的下落。”
盛飞羽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哼,义安公主在自己的府邸里好好呆着,难道宵小还会混进公主府?”
“陛下,臣已经捉拿了一个贼人,经过审问方知,是那贼人听说义安公主手里头有李天工的簪子,才会铤而走险。不仅如此,贼人还有同伙。”
这个理由,别说沈云绾挑不出刺来,就是薛元弼和卫俊卿也不好说什么!
“下次切莫如此鲁莽,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激起民愤!”皇帝冷嗤了一声。
“陛下,微臣该死,微臣下次一定会注意。”
盛飞羽跪在地上,他往沈云绾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说道:“还请陛下宽宥微臣一回,等微臣和义安公主成婚之后,再来领罚。”
盛飞羽皱着眉,有些可怜兮兮地说道:“总不能让微臣带伤洞房花烛。”
“混账!当着母后的面前,你胡吣什么!”
皇帝笑骂了一句。
“盛大人,你我之间究竟有没有这桩姻缘,还得问过上天的意思!”
这个下流的东西!
沈云绾语气冰冷地打断了盛飞羽。
盛飞羽闻言不解地挑了挑眉:“义安公主,钦天监不是合过八字了吗?”
“呵呵。”
沈云绾轻笑了一声。
“到底八字合不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