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奴婢提前打听过,陈家三公子陈令昂跟陈国公一起住在前院。据说是陈国公害怕他的夫人会对这个庶子下毒手。”
青羽眨了眨眼睛。
“奴婢想,沈婉竹总不能去找陈国公对质,肯定找的是陈令昂。所以,比起守卫森严的陈国公书房,去陈令昂的院子还能更安全一些。”
“不,我们不去陈令昂的院子。”
沈云绾神秘地一笑。
要想知道沈婉竹具体跟陈令昂谈了些什么,不一定非得去扒他们两个的墙角。
况且,青羽有一点说的不错,陈家前院守卫森严,很容易暴露,相反,陈家后院可要比前院的守卫松散多了。
想到这里,沈云绾朝着青羽招了招手。
“一会儿你跟本宫从陈家的后门进去,绕到陈国公夫人卫氏的院子。”
“公主,我们是去卫氏的院子吗?”
青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陈国公夫人卫氏一直将沈婉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不是碍于宸王殿下,恐怕早就将沈婉竹给活剐了。
沈婉竹难道疯了吗?会去卫氏这里找不自在!
“不必怀疑,本宫告诉你,卫氏那里,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沈云绾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青羽虽然猜不透这里面的玄机,却点了点头,快步跟上了沈云绾的脚步。
夜已经深了。
陈国公府里的大半下人都陷入了睡梦中,只有巡逻的守卫和几个值夜的婆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陈国公府后边的一条小巷。
青羽帮着沈云绾将披风解下,露出里面碧色的上衣和鹅黄色的裙子,赫然是陈国公府的婢女所穿的衣服,并且还是有些体面的婢女。
接着,青羽解下自己的披风,团成一团扔在地上,随后丢了一个火折子。
漆黑的夜色里闪耀着橘红色的火光,等到两件披风烧成了灰烬,沈云绾朝着青羽点了点头。
“我们走。”
说完,二人飞上陈国公府的屋脊,在一处月洞门落下,避开巡逻的守卫后,直奔陈国公夫人卫氏的院子。
就在两个人刚把身形藏好,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子忽然亮起了灯火,里头传来絮絮的说话声。
“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卫氏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倦意,似是刚刚被人叫醒。
“夫人,沈婉竹去了前头三公子的院子。”
一个要比卫氏苍老几分的女声说道。
“谁?沈婉竹那个小娼妇?”
卫氏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森冷的笑容。
“她不安心在府中备嫁,还有胆子登陈家的大门,就不怕本夫人将她千刀万剐?!”
卫氏说着,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
“嬷嬷,还等什么!你立刻喊人去捉奸!本夫人倒要看看,那个小骚蹄子被本夫人拿个正着,后日还能不能嫁成楚明轩!”
卫氏接过婢女双手捧来的衣裳,生平第一次不用下人服侍,而是亲自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就要冲出门去。
没想到,卫氏却被身后的妇人拉住了。
她不解地回过头,眼神带着一丝恼意:“嬷嬷,你难道又要让我忍?那个小畜生平日里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结果却在三更半夜与有夫之妇私会!本夫人要让他们两个身败名裂。”
“夫人,您先听老奴说……”
“听你说什么?又要拿母亲的那些大道理来教育我吗?杰儿都已经那副模样了,那可是母亲的亲外孙!就只有我这个母亲才想着为他报仇吗?”
卫氏的语气逐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她一把挣开了下人的手:“今天谁都不要拦我!”
“夫人,沈婉竹已经走了。您就算现在过去也晚了。老奴有更要紧的事要对您说。”
卫氏闻言停住了脚步,被怒火充斥着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一些。
卫嬷嬷是母亲派来照顾自己的,绝不可能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
她放走沈婉竹,一定有放走对方的理由。
卫氏勉强平复了下语气:“什么更要紧的事?”
“奴婢说了,您可要撑住了。”
卫嬷嬷不放心地叮嘱了卫氏一句,小姐这个性子,几十年如一日,压根就没有变过。说得难听点,这么多年都没有半分长进。
“卫嬷嬷,别卖关子了。”卫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卫嬷嬷在她这里还算有些面子,换了其他人,早就板子伺候了。
“夫人,您还记不记得,就在十日前,沈婉竹的胞兄沈绍琪辞了扬州知府一职。”
“我当然记得,沈绍琪那种庸才,也就配做个县令这样的芝麻官。就是扬州知府这样的肥差,他是怎么舍得说辞就辞的?”
卫氏至今还觉得疑惑。
“据说是因为沈绍琪贪墨,并且贪的银子数量之巨,即便挪用了工部派下来的银子都不够填的。那可是修补河堤的银子!若是让陛下知道,沈绍琪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卫嬷嬷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卫氏的耳边道。
“好极好极!”卫氏激动地连连拍掌。
“我这就去回禀母亲,让母亲安排御史上书弹劾,沈家就等着被抄家吧!”
卫氏的眼底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她心里窝的这股火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够发泄出来了。
“等到沈家被查抄,我要把沈婉竹那个小贱人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她既然这般风流放荡,以后多的是男人伺候她!”
卫嬷嬷听了不由皱眉。
堂堂一品国公夫人,怎么能说出这种粗俗不堪的话。这有些事情,暗地里做了就做了,何必要说出来!
从前夫人待字闺中时,脾气虽然坏,但一言一行倒也符合大家闺秀的要求。也不知道陈语堂这些年是怎么把夫人磋磨成这样的。
卫嬷嬷忍下心里头对陈国公的不满,一脸无奈地劝阻卫夫人。
“夫人,可不能如此。您想想,沈家几代积累,沈绍琪又是沈正青唯一的嫡子,难道会短了他的钱财?那沈绍琪是个官迷,绝不可能自断前途。”
卫嬷嬷说到这里,眉眼间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丝怒气,其中还有几分为卫夫人的不值。
“嬷嬷什么意思?沈绍琪是被人陷害的?可他背后是宸王殿下,谁敢陷害他?”
卫嬷嬷说得很有道理,沈家不是缺银子的人家,沈绍琪的眼皮子还不至于这么浅。
卫嬷嬷闻言,深深地吸了口气。
“夫人,您想想,沈绍琪做了扬州知府后,一直跟谁过从甚密?既然他兜里没有银子,自然是肥了那个人的钱袋。这也是为什么沈婉竹会上门质问的原因。”
卫氏让卫嬷嬷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沈绍琪经常来拜访陈国公,每次回京,都会往府里送一堆特产。
还有那个老东西,不管多忙,都会找沈绍琪单独说话。可是不可能啊……
“嬷嬷,若是沈绍琪把银子都孝敬给了那个老东西,我怎么没在账上看到?”
“夫人,银子没有走后院的帐,走的是国公爷的私账。三公子承认了,每年沈绍琪孝敬的银子多达三十万两,这些银子一直由他打理……”
卫嬷嬷咬着牙说道。
国公爷不把银子交给夫人,反而交给一个庶子,他眼里可有夫人这个妻子?!
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陈国公宠妾灭妻,时刻把个庶子带在身边,夫人半生要强,眼看着都要抱孙子的人,却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陈语堂这个老狗,真当我卫心兰是好欺负的?!”
卫氏气地怒发冲冠,咬着牙,一副目眦欲裂的神情,抬脚往门口冲去。
卫嬷嬷就怕卫氏火气上来会发疯,才铺垫了这么久,徐徐地跟卫氏去说,就是希望有个缓冲,能够让卫氏冷静一点。
然而,卫嬷嬷的苦心都白费了。
“夫人!夫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忍忍忍!我再忍下去,恐怕陈语堂那个老狗就要一碗毒药毒死我,好扶正那个贱人,再把那个小畜生立为世子!我的大郎是为谁而死,他是一点不记得了!”
卫氏的一颗心都在滴血。
长子的死是卫氏心中难言的一道伤痛,只要提起,便是痛不欲生。
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可笑陈语堂,他也是大郎的父亲,却想着如何为另一个儿子扫清障碍了!
当年,上战场的为什么不是陈令昂那个小畜生,死的为什么不是他!
卫氏将自己的两个掌心掐出了十道深深的血痕。
她冲着卫嬷嬷凄厉一笑,忽然往柱子上撞去……
卫嬷嬷被卫氏的反应骇了一跳,连忙冲上前去,死命抱住卫氏。
“夫人,夫人,您不要冲动!”
“嬷嬷,再让我忍下去,我还不如死了,也好和我的大郎见上一面。”
卫氏回过头,惨笑了一声,满面泪痕地说道。
卫嬷嬷见状心中剧痛。
“郡主,当年您非要下嫁给陈语堂,殿下一直不肯答应,可您宁愿绝食也要嫁她,您现在后悔了不曾?”
“我后悔了!嬷嬷,我后悔了啊!”
听到自己从前在闺中的旧称,再想到为了陈令昂失去的郡主之位,卫氏不由嚎啕痛哭。
然而,她很快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既然我不好过,那就一起下地狱!”
说着,一马当先地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