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绾注视着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幻,很快便抓住了其中的规律。
眼前星罗棋布的石阶实际上都是障眼法,想要破阵,关键之处就在池塘中的太湖石上。
但石阶两旁的池水并不平静,激荡的水浪朝着沈云绾所在的石阶席卷而来,眼看着就要把她吞没。
在沈云绾身旁,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粗壮的树干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
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到树上避难。
但沈云绾放弃了更加安全的大树,双足直接踩到了池塘里。
眼看着汹涌的池水已经漫到了沈云绾的胸前,马上就要将她给吞没……
沈云绾躲开袭来的水浪,游向其中一块太湖石,她抬起手臂,用力拍在太湖石的凹陷处。
霎时间,面前一阵天翻地覆,翠竹林立的小院仿佛在向前平推,池塘里的太湖石开始重新排列。
沈云绾又回到了最初的石阶上。
她身上本该被池水浸湿的衣裙却干爽至极,一切,不过是阵中的幻象而已。
“绾绾……”
萧夜珩就在沈云绾几步外的位置。
见状,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沈云绾紧紧抱住。
一股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忘记了涂山先生,也忘记了手上的匣子。
此刻,天地之大,萧夜珩的眼中却只有一个沈云绾。
“萧夜珩,我没事。”
沈云绾反手搂住男人精瘦的劲腰,语气软软地安抚他。
“没事就好。”
萧夜珩喃喃道,忍不住在沈云绾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还是沈云绾提醒时候不早了,萧夜珩这才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木匣,和沈云绾相携着朝木屋走去。
这次,萧夜珩紧紧握住了沈云绾的纤纤玉手,一刻都不敢松开。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屋子外,沈云绾上前一步,敲了敲屋门:“涂山先生,晚辈前来拜访。”
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了。
屋门“啪”的一声被打开,一个男子抱着手里的长剑,毫不客气地挡在了门口。
“先生已经睡了,你们明日再来。”
这男子肤色微黑,生的浓眉大眼,一身煞气,看起来就不像好惹的。
沈云绾根本不惧他的气势,唇角浮上一丝冷笑:“若是我有非见不可的理由呢?”
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打搅先生睡觉,再不走,别怪我手中的宝剑不留情!”
“好啊,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功夫!”
沈云绾说完,纤纤玉指快如闪电,直取男子咽喉。
男子瞳孔一缩,连忙提剑格挡。
随着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换了几十招,男子发现自己看走眼了。
这小姑娘绮年玉貌,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能跟自己对上几十招!
男子的心头浮上一丝诧异,却被沈云绾抓住了破绽,一掌拍掉他手中的长剑,五指弯曲如钩,直取男子的咽喉……
沈云绾身材纤细,却能将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壮汉凌空提起,她唇畔流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现在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再说最后一次,带我们去见涂山先生。”
孰料,男子却把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夜珩皱起眉。
虽然绾绾的手段有些激进,但萧夜珩绝不会在外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
直到沈云绾的明眸中染上了不可忽视的杀意。
萧夜珩朝着屋子里喊道:“外边的打斗声这般激烈,以涂山先生的耳力,不至于听不到。涂山先生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护卫送命吗?”
萧夜珩话音落下,只见屋里的烛火重新亮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披鹤氅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的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卧蚕眉、丹凤眼,肤色白皙,唇边留着一把美髯,垂到了脖颈的位置,看上去仙风道骨,一身落拓、逍遥之气,如同神仙中人。
原来这位就是涂山先生,此人的风采在沈云绾所见之人中,排得上前十的位置。
“小姑娘年纪不大,力气倒挺大,你再不放手,无剑要被你掐晕了。”
涂山先生的声音透着一股奇异的磁性,像是暗藏着一把小钩子,有着引人沉醉的魔力。
沈云绾这才放开了手里的“人质”。
“涂山先生,你的护卫本领不大,口气挺大。这技不如人,自然就要吃些苦头。”
沈云绾抬起一双盈盈妙目,笑看着涂山先生。
“若我是他的手下败将,他难道能放过我?”
“绾绾,不可对先生不敬。”
萧夜珩温声劝阻,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威慑力。
涂山仲孚挑了挑眉。
这“女子”生的明艳高挑,犹如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却有着男子的声音。
他眼底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想不到堂堂谨王殿下竟然做女子装扮,还扮得如此貌美,也就你身旁的小姑娘能与你平分秋色。这让天下的女子情何以堪。”
“事急从权,让涂山先生见笑了。”
萧夜珩面对涂山先生的戏谑,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他一双墨眸沉静无比:“先生交代之事,我已经做到,还请先生示下。”
涂山仲孚闻言冷哼了一声:“你大半夜的吵我安眠,破坏了我的奇门星落阵,又打伤了我的护卫,我哪里敢对你示下。”
“涂山先生你怎么能信口雌黄呢?”
沈云绾可不是萧夜珩,她半点都不给涂山先生留面子。
“大半夜吵醒你的人是我,破阵的人也是我,打伤你护卫的人还是我。先生却要找另外一个人的麻烦,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小姑娘,女子要娇柔、婉顺才可爱。似你这样凶巴巴的,只会把男子吓跑了。”
涂山仲孚说完,别有深意地朝萧夜珩的方向扫了一眼。
这就看出自己跟萧夜珩的关系了?
沈云绾的明眸里闪过一道异色,一张绝美的脸蛋浮上几分不屑的神色。
“许多人都把你视为圣贤,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老匹夫竟然瞧不起女子,把女子视为男人的附属,什么圣贤,胸襟竟这般狭窄。
“涂山先生此言差矣。女子如水,至柔至刚。上古有女娲补天,嫘祖缫丝,木兰替父从军。娇柔、婉顺的女子或许被大多数男子喜欢,可我要的,却是能与我比肩之人,一同领略这这天下河川。”
萧夜珩语声平静,一双深邃至极的墨眸却暗藏霸气,这一刻,他眼中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涂山仲孚脸上的神情变了变。
他一向有识人之能。
这位谨王殿下即便一身女装,却有着君临天下的气概。
涂山仲孚不肯出山,除了厌倦红尘俗世的尔虞我诈之外,还因为五年前,他和谨王萧夜珩有着一面之缘。
当时,谨王殿下如日中天,涂山仲孚却从他双眉之间看到了一股颓气,明显是早夭之相。
涂山仲孚怕自己看错了,半夜爬上观星台,发现贪狼星光芒大盛,已经将旁边帝星的光芒所掩盖,预示着大凶之兆,不超十年,大魏江山必将分崩离析!
而今,谨王的面相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他眉心之间光芒耀眼,龙气在他印堂上汇聚,有着一飞冲天之势,之前的颓势早就消散于无形。
而这种变化,与他身旁的女子息息相关。
可以说,谨王的成败,就都系在这小姑娘的身上。
涂山仲孚想到这里,唇边浮起一丝笑容。
这让沈云绾暗自疑惑,自己跟萧夜珩一起扫了涂山先生的颜面,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带微笑,怎的这般古怪?
“怪不得!我见谨王殿下红鸾星动,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涂山仲孚摇了摇手里的鹅毛扇:“小姑娘,是我不对。这各花入各眼,有人就喜欢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这涂山先生是夸自己还是讽刺自己呢!
沈云绾皮笑肉不笑地道:“夜间山风寒凉,先生非得让我们在屋子外说话吗?这就是先生的待客之道?”
“既然我们已经完成了先生的第一道考验,先生就不应该再刁难我们,否则,岂不是言而无信?!”
沈云绾语落如珠,质问一个接着一个。
涂山仲孚不由失笑。
看来谨王殿下眼光独特,这小姑娘的性子实在令人招架不住。
可她一身气运,明显是受上天钟爱之人。
看来这老天爷的眼光就跟谨王殿下一样,清奇得很!
“都进来吧,小姑娘,真要把你冻病了,我怕你把我的屋子给砸了。”
涂山仲孚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先生想多了,砸人屋子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沈云绾当先一步走进了屋子。
她脚步刚刚落地,一排羽箭从屋顶飞下,如果不是沈云绾身法灵巧,恐怕双脚都要被扎个对穿!
该死的老匹夫,竟然敢给自己挖坑!
沈云绾俏脸含怒,一双明眸杀气纵横,犹如嗜杀的修罗一般,令人战栗不已。
萧夜珩连忙将沈云绾挡在身后,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犹如覆上了一层寒冰。
他身上流露出君临天下的霸气:“涂山先生以为,我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吗?”
萧夜珩这一次动了真怒!